八月初七,王英接到命令,次日凌晨便要与周斌一起,带领特别小队乔装了去天福城执行刺杀耶律倍的任务,彼时小桃刚过完了十七岁的生日,乍然听到此话,活似一阵急雨惊散了鸳鸯,午后便急着来求夭夭要去送送王英,再交待些要紧的话儿;夭夭想了想,便找老赵做好做歹地讨了个人情,干脆叫上轮值无事的张弥,与小桃一起抓紧去送别各自的“男朋友”。张弥回来后,脸上激动艳羡之色未消,发誓也要立功显耀,好向好兄弟看齐,又神神秘秘地向夭夭转达了周斌的谢意。
小桃则愁容满面,哭得眼睛肿着跟桃儿样,不说话,也不淘气耍笑了,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抱着一罐子松籽儿、橡栗吃个不停,杨阿嬷喊了她几遍去喂松鼠、收拾鹅粮,她竟也似有不闻。
杨阿嬷一急,便走上去要拧她的嘴,被夭夭慌忙拦住解劝:“算了,算了,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落在小桃身上,也就只剩下个‘吃’字了。阿嬷啊,看在你那干儿子王英的面子上,不如就饶了她吧。”
“我哪有那么大个憨傻儿子,我才瞧不上呢!一对儿吃货碰到一起了。”杨阿嬷摆摆手,自己也气笑了。
“这几日,你们且担待些她吧。”夭夭看了一眼小桃,正色道,“小桃,王英如今只是出去个几日,办完了事儿自然就回来了,你就这般的烦恼;若是哪日他做了大将军,便是半年一年不回来也是有的,难道你还阻着他,不叫他去不成?”
“他说,契丹人杀了他一家老小,残害了他妻儿,他是一定要杀仇人报仇的;这一回受命去天福城,便是老天给的好机会。”小桃抹了抹微红的眼角,将王英的话说了一遍,忍不住张嘴欲哭,“郡主,他是当兵吃公家粮的,我怎会不叫他去呢?我就是担心,担心他鲁莽脾气上来了,为了杀仇人,不顾自己的性命。若是他回不来了,那可怎么好?”
“所以,将军才叫王英当周都尉的副手啊!”夭夭笑吟吟地劝慰道,“周斌这人我听张弥说过,不仅思维周密,做事严丝合缝,用兵一向稳健,从来不冒险的,必能指挥好你家那个猛张飞。”
“……我……”小桃垂下头,低声嗫嚅道,“其实在白山当个猎户也挺好的,我不稀罕什么大将军。”
“你这没出息的,你的王英且死不了呢!这回去天福城的几个人,可都是咱们白山部未来的将帅之才,都是有大用的。将军和周斌算不到的,还有我呢。”夭夭失笑,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又严肃道,“你操心王英的生死,还不如等他回来后多催他读读书,我说过的话可是认真的,如果到了明年背不下来《论语》,你们俩的好事儿可就别指望了。”
听罢此话,小梅、玉纾倒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泰然,云罗却心虚地红了脸,笑道:“郡主劝了小桃姐姐半日,一定渴了,我去厨下洗些新鲜的枣子来给郡主吃。”
说完,便牵着小桃的手一同出去,转到外间寻杨阿嬷去了。
入夜之后,玉纾伺候夭夭试穿新制的一件中袖长身对襟罩衫,天水碧的颜色,里头是最家常的一件柔黄苎罗锦的抹胸裙,只在锁骨之下松松地系着一根葱绿色带子,便衬得她肤色白润润、水灵灵的,望之如春日里一支含苞待放的广玉兰。云罗进来送夜间她常吃的几样花糕小点,以及一盏热腾腾、香喷喷的牛乳,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半晌,点头赞叹道:“郡主若长到十六岁,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怕是皇帝看到了,也要立刻遣散三宫六院,亲自带使臣来白山奉上金印、册宝求亲吧。”
夭夭正对着一人高的落地穿衣镜子臭美,听见她这般说,便喜滋滋地嫣然一笑,俏语诘问道:“如今的中原,哪有什么像样的皇亲国戚,凤子龙孙?我呢,只要将军一人便足矣。再说——太史公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来的事儿,谁又能料的到呢?”
“郡主这头发生的真好,又厚又密,像上贡的丝绸锦缎一样。虽说前些日子操劳掉了些——也不妨事,以后有将军在,郡主便可以好好保养自身了。”小梅拿着一柄小小的犀角梳子,边为她通头发,边细细抹上护发的何首乌香膏。
“唔,小梅,将军今日大约要忙到很晚,你跟小桃睡得警醒些,等他回来后便去伺候吧。将军连日劳累,也是辛苦得很,除了每日宵夜,再把咱们珍藏的桃花酿取一些来送过去吧。”夭夭吩咐罢,依依望了一眼镜中的少女,衣香鬓影,美眷如花,可那眉梢眼角之内浮动的一丝丝落寞与寂寥,却是如此的明显与无奈。
“郡主若想将军陪了,不如叫将军回这屋里睡吧。反正又不是——嘻嘻,郡主害羞什么?奴婢看着,将军住的屋子实在太简陋了些,晚上想喝口热茶也不方便,郡主您也真忍心。”云罗大着胆子提议。谁料此言一出,连一向安静少言语的小梅也附和道:“正是呢,赵将军事务繁重,有几日在书房熬到了丑时还不能睡,怕吵醒了郡主就只过来看几眼,便自己回屋歇息了——将军不叫咱们告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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