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傅家给出的条件不是最优的,而且华源科技也实在有点…”
傅家的子公司华源科技,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在走下坡路了。
虽然挂名了“科技”两个字,可是研发团队不给力,做出来的电子产品,比如蓝牙音箱、笔记本电脑、手机,总是被人吐槽除了外表尚且可取,而基本参数就是垃圾。
傅家船大,就算连年亏损,华源科技也硬生生地死撑住不倒闭。
可是他们的机器人前景非常好,就连在云染的直播当中露脸的那个小机器人,它都圈粉无数,大家都亲切地喊它统统。
…虽然偶尔会亲自控制机器人的系统本统非常讨厌这个称呼。
“可华源科技的口碑到底还是太差了…”助理压低声音,“我打听过来的消息就是,傅家的集团公司都已经打算放弃这块了,要是今年再不行,就直接做停业清算,估计华源也想最后搏一次。”
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江砚殊抬头笑了一下,眼神冰冷:“啊,那挺好啊。他们想要起死回生,我们想要找个好拿捏的合作伙伴,这不是很适合吗?”
助理:“…”
这适合也是适合的,但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根本不是最优的选择。
既然都是堂堂正正做生意,当然是选最好的那一个了!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选谁不是选?”
小公司的好处,就是根本没有冗长繁杂的董事会和股东会章程,什么决定都是老板一个人做主,他说东,下属们不敢向西。
就算他现在说他决定收购华源科技,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在心里腹诽他这是有钱烧得慌。
但是对于江砚殊来说,有些事情总是需要防范于未然,有些人今天不喜欢,明天不喜欢,又不代表将来不喜欢。
等到某些人将来突然喜欢了,却发觉自己连喜欢的资格都不具备,那多好玩。
打打杀杀多血腥,杀人诛心才是硬道理。
“云染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是不是正在思考哥德巴赫猜想里11到底是不是等于2的理论?”
“…哥德巴赫猜想根本就不论证11等于2,著名数学家陈景润才论证过12的问题。”
“你这是常识性错误。”
商场里的大屏幕里,正在播放着云染参加“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真人秀节目的剪辑片段。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就跟在说“今天早上你吃了没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让人联想到她目前的心理活动:你的脑子是海藻做的吗?只有孢子生物才会这么单调。
“哎呦,小妞现在真是挺红的啊。”陆鑫禹用手肘顶了顶站在他身边同样被节目吸引得停下脚步来观看的傅钧迟,“每天刷屏,一群脑残粉在底下喊老公——不对,人家还不觉得自己是脑残粉,觉得自己是什么黑科技粉和事业粉。”
害得他也熬不住在论坛上找了直播楼看了,还挺魔性的。
云染的粉丝也很有意思。
人家国民少女是妈妈阿姨粉,爸爸哥哥粉,都把她们当成还没断奶的需要呵护的宝宝。
那些网络红人们都在用脸圈粉。
唯独这个云染,身后跟着一群事业粉,大家还打赌她什么时候能考出初级调香师的认证资格。
这两年,由于调香师人才断档,之前几位知名调香师都已经宣布退休,唯独蒂埃里一根独苗还在苦苦支撑。
但是他的作品日益减少,从以前的灵感大爆发到了一年只接两三个单子,再到现在一年只发行一款香水。可见江郎才尽的日子也不远了。
香水协会无奈,只得不断放宽调香师认证资格考试的标准,从原本必须相关专业毕业、且学校是在香水协会认可的校方目录里才能报考初级调香师,降低成了在读也可。
中级调香师原本需要从事相关工作两三年才能报考,现在也降低成了有毕业证书即可报考。
毫无疑问,云染只要脑子没坏,她肯定会趁着势头最好的直接挑战初级考试,这才不辜负了她的名气和热度。
当然,考出了自然好,大家都会感叹一声天才少女;要是考砸了,负面舆论就会成百上千倍地反噬回来,谁让粉她的都是事业粉呢?
陆鑫禹感叹:“我从来都没有如此期盼军训快来,哥们都说了,既然云染要当一条臂上能跑马,胸口碎大石的汉子,我们都可以代替社会毒打她哈哈哈…”
傅钧迟:“你们…也太过了吧?”
欺负女孩子,对于绅士来说,真是一件丢脸的事。
“这怎么过分了?她又不是女的,你看看她的气质,她的作风,还有她这长相,哪里像娇娇柔柔的女生了?再说,敢进全部都是男人的学院,当然就要有胆量适应这种生活,难道她还想被大家像一个宝宝那样宠爱起来?”
爱护唯一的女生,那是不可能爱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爱护。
对她的拳拳爱心,都蕴含在军训里的社会教训里面。
“虽然她是不像一般女生,但是也…”傅钧迟说着说着又卡壳了,因为他又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当年物理奥赛、畅春园内,他那扭伤的手腕和膝盖的灰色过往。
而且他还不能说!超级憋屈!
“好吧,她的确不是一般人。”他很快转换了口风,还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子受过伤的手腕,“你们玩,但是我就不参与了。”
陆鑫禹:“嘿嘿,你想参与也有难度啊,你们物理学院又不跟我们排在一个连里。”
何一笙在下午又来了一趟医院,示意云染跟他一起去探个情况。
云染虽然不解,但还是顺从地跟着走了。
何一笙道:“那个肾脏匹配的志愿者过来体检了,今晚就留在医院,明天早上八点半张医生的第一台手术就安排了你外婆的。”
张医生上午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他云染外婆的体检状况,还狠狠地感叹了一遍,云染照顾外婆照顾得太好了,之前住院的半年当中,病情没有再恶化下去,就算直接做手术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能够越早做手术,当然越好。
“你不能直接跟他们见面,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但是如果你很想见一见他们,我可以带你诊室,听一听他们私底下跟医生的对话。”
云染本来还想说“没必要”,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何一笙之前说过好几次那家人品行不太好,听听倒是无妨:“可以,我也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云染跟着何一笙走到肾内科门诊,发觉诊室门口的长椅子上都挤满了人。
就连门诊室里面都挤着好几个人,病人们乱糟糟地围在坐诊医生身边,七嘴八舌地咨询病情,嘈杂的音量一阵比一阵高,医生喊了好几次:“没有排到号的人先到外面等叫号,按照顺序来!”
结果没人理他。
何一笙走进去的时候,跟医生使了个颜色,就打开隔壁检查室的门,带着云染走进靠里的小房间。
隔了一会儿,肾内科的门诊医生终于跟护士联手,把没有叫到号的病人请到了外面的休息区,然后按了叫号的按钮。
“这就是这次的志愿者。”何一笙对云染做口型。
能配型肾源的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可是从外面看去,苍老得就像六十多岁,双鬓斑白,眼角和额头都是深刻的纹路,一看就是经常叹气哀愁的面相。
而陪这个中年男人来就诊的是一流里流气的青年,在边上等待的时候抖着腿,那频率就跟踩着缝纫机似的。
作为一个接受过军事化训练的强迫症,云染真的很想把他的双腿都捆起来,免得他一直哆嗦。
“体检报告我看了,结果还不错,符合捐赠的标准。”医生遵循守则再次询问,“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能排上手术,不知道病人跟病人家属有什么意见?”
“明天就动手术?这么快?”中年男人明显吃了一惊。
“就是,怎么这么快?那个要换肾的人是不是就快死了?不把手术赶在明天做完,她就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按照正经流程,当然是不可能这么快的,就算寻找肾源,也起码得等上好几年,一般是用已经正常死亡的人体的肾脏做移植,可是这种几率相当渺茫,费用也最低,但几乎是不可能碰到的。
本来还可以用亲戚的肾脏配型,可是云染的配不上,苏锦素也许能配上,但是她肯定不会愿意。
最后只能捐赠。
医生笑了笑,温言软语地劝道:“是啊,病人那边情况很着急,所以需要加快进度。如果你们有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我让院方帮忙转告。”
医生这句话一问出口,何一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他在手机上打字,打完了给云染看:“估计他们还会加价,我当初找他们谈的时候,就加过一次价了。”
果不其然,那个流氓一般的青年立刻插上了话:“这么着急,给的营养费却这么低,有意思没意思?”
医生又很有耐心地问:“那你觉得营养费要多少?”
“怎么也得再加二十万!”青年一拍桌子,“对了,这个需要换肾的是不是这几天那个节目里很红的谁的家属?这节目简直红遍大街小巷,看的人这么多,拿到的工钱也不少了吧?才加区区二十万,真是便宜她了!”
说来也巧,云染为了脱离剧组,只得实情相告,剧组为了不得罪观众,当然也实话实说,说云染的外婆的病有治了,她得带着外婆去看病。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这么急迫地想做手术,想来想去,有很大概率就是云染了。
医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我也不知道那边的病人是谁。我们医院的规定就是不能透露两方的状况,免得到时候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那我总可以提要求吧?我爸都要捐肾给人家了,非亲非故,连认都不认识,这动手术前怎么也该见个面,熟悉一下吧?”
“不好意思,医院有规定——”
“规定?规定算什么?我告诉你,规矩都是放屁!”
何一笙无奈地打字:“我就知道还会有麻烦,等下我出去跟他们对话,你就不要出现了,我怕你被缠上。”
现在云染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国民偶像——虽然跟国民少女那种人气偶像不一样,但是云染只要跟对方见了面,对方就一定还会在手术后继续敲诈她,这种烦人的纠缠简直就是跗骨之痛,没玩没了了!
云染却根本没听他的,直接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出去:“我就是需要换肾的病人家属,你们想见我是吧?”
何一笙:“…”
他在这一秒钟,血压升高,头晕目眩,恨不得冲出去再把她拖回来揍一顿!
叫她不要出去不要出去,她还主动现身,这是怕麻烦不够多吗?
如果说,云染之前只是想把捐赠人那个流里流气的儿子的双腿给捆起来,等到现在面对面坐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感受着桌子椅子的双重震颤,她都想立刻找出一台缝纫机,让他踩个过瘾。
“我叫梁夕照,这是我爸,他叫梁伟。”青年仰头喝了一大口咖啡,问道,“我很好奇,你参加那个真人秀,能分多少钱?”
云染木着一张脸,淡淡回答:“我把片酬都捐给村子里,用来修路。”
“切,这么可能?!”梁夕照嘭得一声把咖啡杯砸在桌上,“这不是节目效果吗?谁会信你真把钱捐出去了?你可不要骗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的确不是小孩,因为你是巨婴。”云染抱着手臂,“我说捐了就是捐了,没必要作秀。”
“你骗鬼呢?!你都穷得响叮当了,居然还会把到手的钱捐出去?傻子才会相信!”
何一笙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这跟我们今天要谈的话题有关系吗?你们之前都签了合同,屡次反悔,我可以找律师告你们。”
其实找律师没什么用,看洛兰之前碰到萧瑷事件的公关危机就知道了,律师函发了一圈,又不会真的法庭见,不然洛兰的法务部门直接就给活活累死了。
像这种捐赠协议,那更加没有约束力,人家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不能逼迫,只能哄着劝着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