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打着点滴,也心有戚戚:如果高考的时候再翻个车什么的,她之前吹出去的水都会化为无情的耳光,冷冰冰地拍回自己脸上。
吃一堑长一智。
高考前夕她还是尽量待在屋子里,不要跑到外面去,免得真像系统说的那样,突然被车给撞了,这可不是光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一点小病了!
云染还能淡定地思考着人生,林苏阳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吃得最多,上吐下泻得最厉害,就连盐水都比云染要多挂一瓶。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台报废的考试机器了。
两个学生都这么安静,物理老师难过愧疚得都想自戕。
都是她不小心,自己嘴馋也算了,偏还要带学生一道去吃烧烤,最后大家全部进了医院。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等挂完盐水差不多就可以往回赶,正好进考场。连基本的睡眠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还能正常发挥?
她当时真的应该给他们买泡面吃,起码吃不坏,不影响考试,还能给学校节省经费!
原本云染因为这次十六校联考而小有名气,她那分数高得把第二名压得抬不起头来,算是省内选拔赛上的种子选手。
不少学校的老师都在关注她。
云栖中学三名师生沉迷路边摊烧烤,最终把自己吃进医院的传闻很快就在众参赛学校当中传开了。
几个带队老师立刻提高警惕,把云栖中学作为反面例子,决定每晚不定时查岗,杜绝学生跑出去在外面浪。不出门,只在招待所食堂用餐,既不可能吃坏肚子,也不可能在外面发生意外,两全其美。
而云栖中学的物理老师才刚刚大学业一年,满怀热情教书育人,现在碰到这种情况,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哭了一场。
云染在进考场之前,瞟了一眼孙老师肿得像桃子的眼睛,无奈道:“我说,小孙老师…”
物理老师年轻,大家都喜欢喊她小孙老师。
她本人却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觉得这是对她的蔑视。
她把一板胃药塞给云染,说话的声音都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叫我孙老师——你们的情况我都报上去了,到时候要上厕所,监考老师会陪你们去的。药你先带着,要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放弃,老师不会怪你们的。”
云染接住她塞过来的胃药和热水,又道:“我不会放弃的。”
她倒是有心再宽慰她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带着药和热水进考场了。
这回她的位置在教室正中心,也就注定了她处于所有来参加物理竞赛的学生最中心。
能参加这次竞赛的,大多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虽然他们这次吃坏肚子集体进医院的事情很好笑,可没有人当面嘲笑他们。
物理竞赛一直都是卷面形式的,需要连续考三天。考试的难度一天比一天大,呈阶梯状上升。最后按照总分来排名,排名前三的则能进入全国决赛。
最后能去京城参加决赛的,全国就只有四十多个人,可以说,随便抓一个都是高考状元的料。
三天一过,小孙老师就灰溜溜地带着自己的学生回菡城了,甚至都不敢去问他们到底考得怎么样。
头两天考试,她就等在考场外面,看着林苏阳隔一会跑一次厕所,上厕所的时间加起来比正经做题的时间还要多!
就连监考老师都跟着受累。明明原本的职责就只是监考的,却无端监考出了一身厕所味儿。
云染的情况要比林苏阳好,但看她那脸色,还有考试过程中全程捂住胃部的右手——小孙老师就觉得她要完蛋。
就这两人的情况,何必还要再问他们考得好不好?
自然是滑铁卢一般的大溃败了!
其实,云染看到物理老师那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是想安慰她几句,顺便告诉她,她其实考得还不错,没有因为肠胃炎而影响发挥。
可每当她想说明一下自己的真实状况,小孙老师立刻就用一种“你别说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的态度把话题带到了别处去。
云染尝试着跟她沟通了两次,无果,最后只能放弃了。
反正成绩很快就会出来,等出成绩了,她就不会这么愧疚了吧?
云染回到菡城后,很快又全身心投入到她的高科技精确种植当中,她打算在花房里种植一些常用的芳香植物,比如苦橙、玫瑰、香草、栀子等等。
在调香界,地域影响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芳香植物种植的地理环境和土壤条件都会左右香料的品质。
那些高级调香师对于香料品质尤为挑剔,甚至在闻到香料的味道时,就能嗅出香料的原产地。
恒河和华国的茉莉,厄瓜多尔的玫瑰,这些原料才会如此受欢迎。
云染要做的就是组装一个能够模拟各种环境的控制系统。
这样,她就能种出媲美科西嘉岛的苦橙,胜过F国南部格拉斯的粉色玫瑰,完美过留尼旺岛上的香草和提亚蕾岛的栀子花…
足不出户,就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香料都聚集在她手里。
为了尽快调试完成这个控制系统,她不得不踩点到校,翘掉所有的晚自习,甚至连周末补课也能请假就请假。
小孙老师是个很实诚的人,刚一回学校,就把她的“罪行”向校长坦白了。
云染的班主任还以为她又受到了重大打击,就跟之前去京城录节目一样,精神创伤太重,需要自己静静地去角落里舔伤口。
于是,他对她这一系列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措施。
就这样过了一周,物理竞赛公布结果的当天,校长突然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喜气洋洋地握住他的手,连声称赞:“林老师,你教出了一个好学生,我们学校从前都没有一个学生能参加全国决赛,今年可是头一回啊!”
班主任一脸懵逼:“啊?”
道理他都懂,校长说每一字他也都能理解。
但是…小孙老师不是说,考试前一晚吃了路边摊烧烤,把三个人都吃到了医院急诊科。
这百分百是考砸了吗?
校长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范进中举的喜悦:“是你班里的云染,她考中了!”
云染顺利进入全国物理决赛的消息在全校引起了轰动。
从这个竞赛创建初始到现在足足有十二年了,云栖中学年年参加省赛,年年落败,没有例外。
而现在,云染是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的。
云染个人的成绩就等于是他们云栖中学的排面,厚积薄发,一鸣惊人——这让校长觉得,这很可以,应该给林老师加鸡腿,年底再评个先进工作者。
班主任就考虑得比较全面,还跟校长商量:“要不早点把之前累积的奖学金发掉吧?云染情况特殊,她外婆还在医院治疗,这回去京城比赛,我们要让她走得放心,走得无牵无挂,不要担忧家里的事情。”
校长一想,觉得还真是这回事,他们要做好后勤工作,不能让云染代表学校出征,心思却还留在菡城,这绝对会影响她的发挥。
于是云染不但以最快速度收到了患有拖延症的奖学金,还每天被班主任问候,说年级组的老师可以在她离开菡城的期间每天帮她照顾外婆,还排好了值班表。
云染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直截了当地拒绝:“我已经请了护工。还有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会帮我照看外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最适合。”
班主任:“…”
敢情她这是嫌弃他们不专业喽?
自从云染带病还考进全国物理决赛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来看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是不是四只眼睛两双手,还拥有一个像爱因斯坦那样的大脑袋。
这围观的学生来了一波又一波,把教室门口的走廊都给堵死了。
偶尔还会有一两句评论飘进她的耳朵里:“原来她就云染啊…看上去也像是个正常人呢。”
云染:…像个正常人?
“我开始还以为是一个眼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的书呆子,结果她都不近视诶!“
“而且,长得还真挺不错的,我喜欢这个长相啊啊啊!”
云染顿觉心塞。
而隔壁班的林苏阳作为那个名落孙山的落榜者,比她还心塞一百倍!
当初他们明明一道吃了不干净的烧烤,同样去医院挂急诊,带病考试。
就因为云染斩钉截铁地表示她一定会坚持到底,他当然也不能落后不是?
于是他一边跑厕所一边考试,小脸惨白,双腿发软,好不容易坚持完全程,觉得有没有名次其实也不重要,贵在参与嘛,就跟云染一样。
结果现在可好!
云染考上了,他就只有一个安慰性质的三等奖。
他挺直自己高大的身躯,挤到走廊上,驱赶那些低年级的小女生:“走走走,不要堵在这里,我们就要上课了!”
低年级女生才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怼了回去:“我们是来看云染学姐的,又没看你,自作多情!”
林苏阳:“…你再说一遍?!”
天啦噜,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好不容易江砚殊那货终于走了,他觉得自己即将登顶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宝座,结果呢?
“就是,我们是来看学姐的,你又是谁啊,别挡着我们看她!”
系统:嘿嘿嘿,你果然是异性绝缘体,同性对你就要友好多了。
根据火眼金睛小系统的暗中观察,主人的同性缘要远远好过异性缘。
就算开始,比如罗溪,对她不是太友好,但是相处下去,那好感度就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升…简直就是少女杀手。
云染拿起摆在桌面上的课本,直接盖在自己头上,把脸给遮住了。
现在这种状况,她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每天被人排队围观,她都有点受不了!
等到放学铃声一响,她连书都不带,抓起书包,拔腿就往外跑。
才刚跑出校门,就跟堵在门口的宋西敏她们狭路相逢。
云染跟她们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又把书包甩到肩头:“有事?”
她思忖着,总不至于是来找她算账的吧?上回的事算是揭过了,她最近好像没跟她们这群不良少女团有过什么接触了。
宋西敏抱着双臂,扬起下巴,命令自己的跟班们:“叫人!”
不良少女团异口同声地喊道:“云姐好!”
云染:“…”
她们这么一喊,有些开车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都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打量着她们。
云染忙抓住宋西敏的胳膊:“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那个,请你们吃饭吧。”
说到请吃饭,少女们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调侃道:“既然都请吃饭了,那就不能喊云姐了,要喊云哥啊!”
“所以说,你就要去京城了?”宋西敏托着下巴,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对面,“京城啊…你可能,还有点阴影?”
寒假里妹妹宋昭敏来看她们的母亲,姐妹俩终于见了一面。
宋昭敏就说起过云染的事,着重点在于云染去了一趟京城,在网上被骂成狗,那腥风血雨的阵势,直到最近才消停下来。
但是云染本人好像并没有太受影响——不对,可能也是受影响的,因为她的性格变得很奇葩,还突然被触发了“超级学霸”的属性。
宋西敏也是看过那几期真人秀节目,但是她完全都没法把节目里的云染和她认识的云染对上号,根本就没觉得她们是一个人!
她想了想曾在网上看到的真人秀节目的黑幕,说节目组喜欢写剧本,然后大家按照这个剧本来演,到时候播出的时候再来一出神剪辑,有些角色就会变得特别不讨喜。
可能云染的情况也是这样。
“嗯,阴影?没有这回事。”云染是不觉得去京城考试能带给她什么不好的回忆,相反,她还有一套非常稳妥的计划,保证能够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洗白了。
“哦,好吧,你觉得没有就好。”宋西敏吃了她一顿饭,总是要讲义气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来找我啊,我们都是朋友了嘛!”
说者无意,可是听者有心。
云染突然问:“你们也快毕业了吧?工作有着落了吗?”
“没有!”众位不良少女们纷纷摇头,“现在工作都不包分配了,职校本来就难找工作,家里没有门路是找不到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家里有门路,可以直接送去国外镀金,又何必读职校呢?
云染一锤定音:“没有着落的话,要不跟我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