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手上拿着那张信纸,信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花见182。
一道字谜一道函数题,她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合在一起就是地名,再结合一把钥匙,可能线索在江砚殊原来住的房子里?
云染:“定位一下花见街或者花见巷182号。”
菡城是那种很小很幽静的旅游城市,没有太宽阔的大路,曲折蜿蜒的小巷子占主流。
系统很快就发了一张路线图过来:花见巷128号在这里,系统已经把最短的步行路线标注出来了。
云染扫了一眼面前的大地图,立刻就轻轻地咦了一声。
主人,有问题?
“就在秦哥家附近啊。”
秦什么…秦哥,是谁?
“秦燕乔,那个院子里种了很多花的男人。”
系统都已经就把那个粉红色的汉子给忘记了…难为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于是系统问:那主人还记得傅钧迟是谁吗?
云染愣了一下,茫然道:“傅钧迟…名字有点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系统:我就知道!
系统道:傅钧迟就是你当初暗恋的京城四中的男神校草啊…哦不对,是原主暗恋的,但是原主暗恋的四舍五入就是你暗恋的,都是一回事啦。大概。
系统要是不提这个人,她都完全忘记了。
还有这是什么奇葩的四舍五入法?原主暗恋的对象,就是她的暗恋对象?还“一回事”,还“大概”?
它尽可以把话说得再确定一点,看她会不会揍它!
系统:等你去京城参加比赛的时候,就可以跟他重逢了呢,嘿嘿。
云染:“不可能这么巧的。”
花见巷子。
云染很快就找到了当初江砚殊带她来过的小路,沿着青石板小巷往里面走,很快就找到了128号。
那是一处独立的小院,门口是古色古香的朱漆大门守门,门上的油漆有些剥落了,露出伤痕累累的木头纹路,看上去就像风吹雨打后有些年数的产物。
云染拔出钥匙,伸手按在门上,吱呀一声,大门缓缓开启。
首先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玻璃暖房,布局就跟当初她在秦燕乔的院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个院子的面积要大许多,不需要拆了房子给暖房让路。
而暖房里还有光着膀子努力铺土的秦燕乔本人。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抓起放在边上的短袖,往头上飞快地一套,遮住了汗流浃背的上半身。
“嗨,”他阳光灿烂地朝她挥挥手,“我这边还没完工,明天再干一天就好了。种子我那边都有现成的,到时候你尽管过来拿,我怕你自己去花市买,被骗,还买到烂种子。”
今日夕阳无比美丽,就像美人脸上最精致的那一抹胭脂色。
她站在小院门口,突然有点手足无措。
她在出发前并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一份什么样的厚礼,如果她之前就知道,她恐怕会直接拒绝,可是现在亲眼所见,她都有点挪不动脚步。
秦燕乔见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以为她是被感动了。
在他这颗细腻的糙汉心里,也觉得一个女孩子,总是容易被温暖的家和鲜花打动。
一个小家能免她颠沛流离,免她饱受苦楚,让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之后,能有一个安静停泊的港湾。
鲜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它们所求不多,只要一片土一滴水,就能最美丽最绚烂的姿态燃烧生命。
当她同时收到一个家和一个将来会开满鲜花的小院,她怎么可能不被感动?
而云染,不仅仅是她的灵魂被震撼了,她的心灵也处于至少八级大地震里,从心灵到灵魂同时震动,还互相引发了连震模式,产生了共振。
在她的人生规划里,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培植基地,还需要很多的钱和很多的时间。不管是两者当中的哪一样,对现在的她来说都还是奢侈品。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有了。
她决定,不管她在一开始是不是打算回绝这份礼物——她现在也必须坚决地打自己的脸,一定要接受,没有道理不接受,不接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云染上前几步,直接握住秦燕乔的臂膀,强行阻拦他干活的动作:“秦哥,你辛苦了,但是不需要你帮忙,我喜欢自己干!”
秦燕乔遗憾地走了,走之前还热情地叮嘱她:“我就住在你隔壁,125号,你要是自己干不了就叫我啊,随叫随到!”
云染的一颗心都是火热的:她怎么可能干不了?她连每一粒土都准备自己亲自挑选,还要去五金市场买来各种零配件,亲手拼一个调节室温和湿度的监控机器,在玻璃花房里的世界,她才是主宰!
但是很快,她火热的心脏又冷却了下来。
想法都是很好的,但是这些想法都得花钱,很明显,她现在没什么钱。
云染在门口换了拖鞋,走进室内。
整个房子是跃层构造,二楼是阁楼,就只有一面简单的书架和几个看上去很柔软舒适的懒人沙发。
一楼是起居间带敞开式厨房,书房还有卧室。
她首先推开书房门。
电脑并没有关机,显示屏还闪烁着幽光,处于屏保模式中。书桌右侧摆放着一只黑色的马克杯,杯子里还有半杯水。键盘边上则平躺着手机。
就好像屋子的主人只是暂时出门一趟,很快就能归来。
云染走上前,按了一下鼠标,屏保的极光图片一下子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文档。
“云染亲启,如果你看见这封信,那就说明你已经答对了前置的题目。在我暂时离开菡城的期间,想请你帮我照看这个家,如果觉得太单调,院子里的花房可任由你支配。”
“手机是留给你的,等我摆脱监视之后,就会跟你联系。这个手机是绝对安全的,不会被人监控。”
“ps,我知道被人监视的滋味不好,所以我决定洗心革面,把所有收集到的关于你的资料放在电脑里,没在别处做备份。你可以选择直接删除。”
“pps,你之前‘报名’洛兰的华夏大区调香师甄选活动,留的联系方式是学校的电话,我帮你改成了这个手机号。
云染微一挑眉:他会有这么好?
他可是连她外婆住院住哪间病房都知道,她用特殊手段报名香水甄选都知道,现在居然心甘情愿放弃这种恶趣味的爱好?
云染关掉文档,果然看到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就是“云染的个人资料”。
系统:我有点好奇…
云染默默点头:“我也是。”
如果她想,其实可以原原本本地继承原主的记忆。
但她是拒绝的,原主负面情绪太重,会影响到她思考人生大事。
再加上,她穿越回过去一趟,扰乱了许多事,肯定有一些事又发生了变化。
这种调查报告模式的资料,只有文字和图片,她就可以作为一个客观路人那样去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经历。
既然有了决定,当然直接动手。她刚点开那个文件夹,屏幕上立刻就跳出一个提示框:请输入密码。
系统:哦豁!
云染:“我就知道!”
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没道理找到这里又是猜字谜又是做函数题,现在把她的调查资料都还给她,就只要点点鼠标这么简单。
云染直接开始动手写密码试算程序,毕竟这个密码是江砚殊设的,谁知道他到底是用的纯数字、纯字母、各种符号,还是干脆把三者结合在一起。
再说,也没提示这密码到底有多长,万一有一百多位呢?
她才不可能手工一个个试,还不如写个小程序让电脑自己算。
系统:人类实在太狡猾太无耻了,都说要把资料都还给你任你处置的,还设个没有密码提示的密码是什么鬼?
系统义愤填膺,云染却心情愉悦。
她的眼睛里都有光芒,一边敲键盘,一边还跟系统闲聊:“来了这里这么久,终于碰上一个智商正常的人了,你知道我每天当一个高中生在学校上课有多痛苦吗?”
云染想了想,又觉得评价对方“智商正常”好像有失偏颇,于是又改口道:“虽然他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准,但勉勉强强,差不多中等偏上吧。”
系统吐槽:我觉得你这个中等偏上的标准有毛病…
十分钟后,云染敲下了最后一个键,开始运行小程序破解密码。
因为没有任何提示,她设置的程序是先运行纯数字组合,再运行二十六个字母组合,最后才是字母大小写混杂各类符号和数字的交叉组合。
江砚殊这台电脑性能很好,就算他设定的密码再逆天,运行到明天早上就能破解成功了。
云染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先去厨房把杯子洗干净,放回消毒柜里。
江砚殊离开菡城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
屋子里还有许多他的物品,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不过是出门了一趟,也许是去外面散散步,也许是去附近的超市采购生活用品,随时随刻都可能推门进来。
这不过才烧了一壶水的时间,书房里的电脑就发出了滴滴的提示声。
这是云染事先设置的,如果程序检测到正确的密码,就会发出响动来提醒她。
她立刻回到电脑前,中止了密码破解程序,点开文件夹。
可是,整个电脑屏幕突然扭曲了,跳回到了蓝屏模式,最上方突然漂浮出四个大字来:严正警告。
“警告如下:检查到用户使用非法程序,首次警告,如有再犯,直接锁死电脑。”
系统连鼓掌欢呼的音效都准备好了,准备无缝连接给亲爱的主人来一发,一看蓝屏出现,就知道主人这是翻车了!
它眼疾手快,飞速取消了接下去的音效,保持安静如鸡。
这就是作为一个安静而又聪明的美系统的系统素养。
等云染离开蓝屏状态,回到桌面,再次一点那个文件夹,只见屏幕再次跳出新提示“请输入密码”。
“我刚才说错了。”云染支着下巴,悠然道,“他不是勉勉强强中等偏上,是货真价值的中等偏上。”
系统:你这中等偏上的标准到底有多严格?!
延迟了整整三个小时,航道终于开通了。
江砚殊站起身,还不忘把机场书店买来的那几本书带上了私人飞机。
作为见识过大风大浪,临阵不乱的高级秘书,闵衡已经不会把任何情绪都轻易地流于表面。
…尽管他心里已经吐槽了十几遍。
“小少爷,”闵衡打趣道,“你这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看看他买的都是些什么书?
《如何追求窈窕淑女》、《一百封标准情书》,《把礼物送到她心里》…都是很不适合他的,还会让人产生不适的书名。
江砚殊愣了一下,微笑道:“我就是觉得,需要提前学习一下。”
江应天坐在自己的专座上,又拿起平板开始签批文件,闻言淡淡道:“不是就好,你现在还是不要考虑太多感情方面的问题。”
江家继承人的婚姻,当然是要选择门当户对、强强联手的对象。
江砚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闵衡又不得不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有些话江总不适合说,就得由他来说,他就是江应天的口舌,传达的都是他本人的意见。
可人家是亲父子,血脉相连,就算一时有些龃龉,总归血浓于水,父子间哪有隔夜仇?
但是他这个外人…估计要被记恨了。
“小少爷,过几天是萧家老先生的寿宴,你可以一道出席,到时候见见叔叔伯伯,还有萧家的小姐。”
“萧家的小姐?”江砚殊抬起眼,眼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叫萧瑷是吗?我记得她就只是萧家的养女啊,怎么现在连养女都有资格联姻了?”
江应天皱了皱眉,训斥:“养女的事,今后不要搬到台面上去说,显得我们江家没有家教。”
“我以为,江家的家教就是以堂哥为典范的。”
江砚殊口中的堂哥就是指江顾城。他那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让江家人脸上无光。
啪——
江应天用力把手上的平板电脑放在桌板上,下颚紧绷,平静的面容里隐约含着怒气:“住嘴。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它。”
江砚殊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面前那一叠精装版的书,酒红色的封皮和他皓雪般的手指形成了鲜明对比:“过去就代表存在,存在就是不可抹去。自欺欺人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