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一匹布(1 / 1)

小宋腾龙 东风暗刻 2407 字 3个月前

真正改变一个人的往往不是教化,而是痛彻心扉的屈辱和挫折,如果连这个都不能改变一个人,那么等着他的就是沉沦。

田春罗与邢秉懿将被子收了,两个人锁了楼门和院门,往新开门外而来…

城东出了新开门便属于外城了,外城纯粹就是为了防御而建,中间圈了一大片地方,两人站在新开门下往右看就是城墙了,一条大道在墙内通着东面的竹车门,前些日子为了修建大宅,数不清的竹车把这里轧的十分平坦。

往左看是一片广袤地方,远处也有村子,也有一营守卫。

她们看到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伙人,穿红挂紫的蹲在一条小河边的柳树底下歇息,柳树下摆着两副大宅厨房送干粮的担子。

两人袅袅婷婷的走近,在柳树底下的人堆儿里找到了太上和大哥,正靠着树休息,重昏侯对两人说,“你们不必来,三哥和九哥的农活儿都有人干!”

两人还得称谢,别人上了位对臣子们做出这种事情来,可能是个人都觉的有些出格儿,但大哥是重昏侯,身份非同一般。

再看那些官员,手里举着面饼,掐着咸菜,似乎吃的津津有味,程愚翁的朝服在树上挂着,身上穿的汗衫也湿透了,问送饭的还有没有饼了。

徐丙则脚上沾着泥,说没想到太上地里的手艺这么好,锄起地来没想到快步如飞,将好些年轻人甩在了身后。

有的人偷偷抖着手摸掌上透明的大水泡,说,“徐刺史,重昏侯明明说了,翻地后要敲碎了大土坷垃,看看你弄的是什么东西,土坷垃比面饼都大呢!”

徐丙则有苦难言,葱油大饼有史以来从没吃着这么香过,可是不管够。

这还是次要的,今天被裹挟到开荒的队伍里来,才是第一天,恐怕梅州一时之间是回不去了。

看的出太上也累了,脸上挂着疲态,好像当着两个儿媳还要再显示一下,当即站起来道,“不歇了,若在这里歇到未时,吃干粮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干!”

人们呲牙咧嘴的站起来,去扶自己的锄头、耙子,看来要凭着这个养活三妻四妾、几十个家仆、奴婢就是做梦,自己一个人都非饿死不可。

正想着,天上偏偏飘起雨丝来,有人盼着太上发句话大家避雨不干了,但这父子二人挥着锄头已经干出去好几步了。

邢秉懿和田春罗要替太上翻地,太上不让,挥着手催她们回大宅去躲雨。

大理寺狱。

金国皇帝吴乞买经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屈辱,第一次是在自己的韩州地面上,带的护从人众,兵强马壮,却被赵构带着那么一点儿人俘虏了,第二次是光天化日的,妃嫔被人强夺。

兀颜彤走时吴乞买还能强撑。

来叫元妃的是完颜妟,她来了也没什么磕碜人的话,甚至还有点儿避着吴乞买的意思,吴乞买只听完颜妟冲着皇后和元妃的牢门里低声说了几个字,“你出来吧,康王去汴梁。”

她后半句话似乎就是说给吴乞买听的,告诉他元妃的去向。

吴乞买的心在淌血,不是因为元妃要走,而是因为完颜妟六亲不认。

元妃走的时候吴乞买已有心理准备了,昨天晚上元妃的那番话,很明显就是瞧不起吴乞买了,也让吴乞买彻底放弃了她。

就让这个势利眼的美女蛇快离开吧,在船上先把她掐死就好了。

稍微让他感到有些难过——应该说难堪——的是,当着王柒管家和几个狱吏的面,完颜妟的话音未落,兀颜彤立刻就起身走出去了,连假哭两声儿都没有。

金国皇帝硬挺直着身子背着牢门而站,不想表示一丝的被激怒,他默念着王柒和他说的那个脱身的大计划,不但一眼都未看完颜妟、元妃,而且脖子连扭都没扭一下。

兀颜彤是他得自蒲与路的一个女子,好像几代内曾有广吉剌部的混血,身材和酒量一样好,眼睛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湖水,而且皮肤也没有广吉剌部人常见的粗糙。

不知不觉的,吴乞买就坠入到和元妃有关的往事里去,因为她,金国皇帝才在贵妃之上增加了一个元妃的名份。

他想坐下来歇歇,过道里就有一个鸭子似的嗓音响了起来,“金国皇帝吴乞买!接重昏侯的旨意!”

这次吴乞买再想不理采就不行了。

有两名狱卒打开他的牢门,一边一个架着他,扭身对着门站好。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宣旨内侍,身后还站着两个,一个拿着拂尘,另一个腋下夹着匹布,宣旨的抖了抖黄绫,大声读道,“大宋国重昏侯阁下敕金国皇帝吴乞买:将汝之充媛,配给太上之二十子——安康郡王为郡君!”

“本侯可怜汝穷途末路,对本侯的要求还从来不敢拒绝,便准许汝从嫁嫔之事中得些好处,让汝安于桑榆,以得饱暖。”

吴乞买的耳朵里“嗡!”的一声,脑袋里出现了瞬间的迷糊,若非两边有人架着,人就倒下了。

这个语气分明就是几月前,他在韩州当着三国的使节的面,宣布将六帝姬送给设野马时的语气,连用词都如出一辙!

“本侯还念在汝妃汝嫔,匆忙之际宁来临安也不愿回上京,且自韩州起,行程万里历时四月有余,归心如箭,谨戒无违,这都是汝在上京教育她们的缘故,因而赐汝白布一匹,以示荣宠。”

四月之前在韩州,吴乞买还赐出过良绢十匹呢,这回可好,走了一个充媛就换来了一匹白布!

吴乞买气得身子微微摇晃,勉强才能够站住,嘴唇哆嗦了好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腋下夹着布的内侍将布往牢里一掷,丢到了吴乞买的脚下,“你放心的用吧,此布虽说比不上十匹良绢,却不是我们和谁强索的,强抢的!”

另一个人大声说,“谁是二十哥的郡君?请出来吧。”

远处的牢门一响,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听不到她一点儿声音,内侍很客气的说,“郡君娘子请外面乘车,等人凑齐了,小的们送娘子去天眷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