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饶性命,愿受戒行。愿归法门。”
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红孩儿强忍着疼痛,口中承诺连连,那观音袖中取出一把金剃头刀儿,近前去,把那怪分顶剃了几刀,剃作一个太山压顶,与他留下三个顶搭,挽起三个窝角揪儿。惹得那行者大笑不止:
“这个妖精老大晦气了,弄得不男不女,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一旁那观音开口便道:
“你今既受我戒,我却也不慢你,称你做善财童子,如何?”
那红孩儿如今尖刀加身,哪里敢违抗,只能点头。菩萨却用手一指,天罡刀都脱落尘埃,那童子身躯不损。菩萨叫道:
“惠岸,你将刀送上天宫,还你父王,莫来接我,先到普陀岩会众诸天等候。”
那惠岸领命,送刀上界,回海,另一边那红孩儿野性不定,见那腿疼处不疼,臀不破,头挽了三个揪儿,心中升起无穷怒火,而后持枪指着菩萨道:
“哪里有什么真法力降我,原来是障眼法,我不受什么戒行,看枪。”
说不得,那红孩儿持枪望菩萨劈脸刺来。恨得个行者轮铁棒要打,又听那菩萨道:
“莫打,我自有惩治。”
那菩萨说完这话,却又袖中取出一个金箍儿来道:
“这宝贝原是我佛如来赐我往东土寻取经人的金紧禁三个箍儿。紧箍儿,先与你戴了,禁箍儿,收了守山大神,这个金箍儿,未曾舍得与人,今观此怪无礼,与他罢。”
将箍儿迎风一幌,即变作五个箍儿,望童子身上抛了去,一个套在他头顶上,两个套在他左右手上,两个套在他左右脚上。一切完备之后只听那菩萨道:
“悟空,走开些,等我念念《金箍儿咒》。”
一听这话,那孙行者大惊失色,口里连连道:
“菩萨。我请你降妖。你却为何咒我。”
那菩萨一听这话,当即笑道:
“这是《金箍儿咒》不是咒你的。是咒他的。”
那行者一听这话,却才放心,紧随左右,听得他念咒。那菩萨捻着诀,默默的念了几遍,那妖精搓耳揉腮,攒蹄打滚。端的疼痛难禁。
却说那菩萨念了几遍,却才住口,那妖精就不疼了。又正性起身看处,颈项里与手足上都是金箍,勒得疼痛,那红孩儿便伸手去褪,莫想褪得动分毫,这宝贝已此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行者一见这样场景,哈哈大笑,口里道:
“我那乖乖,菩萨恐你养不大,与你戴个颈圈镯头哩。”
那红孩儿一听这话,越发嗔怒,当即双手执定长枪,望行者乱刺。行者急闪身,立在菩萨后面,叫道:
“念咒,念咒!”
那观音将杨柳枝儿,蘸了一点甘露洒将去,叫声:
“合。”
话音刚落,那红孩儿丢了枪,一双手合掌当胸,再也不能松开,那童子开不得手,拿不得枪,方知是法力深微,没奈何,才纳头下拜。菩萨念动真言,把净瓶敧倒,将那一海水,依然收去,更无半点存留。
“悟空,这妖精已是降了,却只是野心不定,等我教他一步一拜,只拜到落伽山,方才收法。你如今快早去洞中,救你师父去来!你不消送,恐怕误了你师父性命。”
那行者一听这话,自然是无边欢喜,辞别了观音,往火云洞而去,另一边那沙僧久坐林间,盼望行者不到,将行李捎在马上,一只手执着降妖宝杖,一只手牵着缰绳,出松林向南观看。只见行者欣喜而来。沙僧迎着道:
“哥哥,你怎么去请菩萨,此时才来!焦杀我也!”
那行者一听这话,开口笑道:
“你还做梦哩,老孙已请了菩萨,降了妖怪。”
那行者将诸般前事,俱说给了沙僧听,那沙僧听罢,十分欢喜道:
“救师父去也!”
他两个才跳过涧去,撞到门前,拴下马匹,举兵器齐打入洞里,剿净了群妖,解下皮袋,放出八戒来。那八戒谢了行者道:
“哥哥,那妖精在哪里?等我去筑他几钯,出出气来!”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即摇头摆手道:
“他已去了南海。我等且寻师父去来。”
三人径至后边,只见师父赤条条捆在院中哭哩。沙僧连忙解绳,行者即取衣服穿上,三人跪在面前道:
“师父受苦了。”
那三藏解脱了大难,劫后余生,正在欢喜,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谢道:
“贤徒啊,多累你等,怎生降得妖魔也?”
那行者见师父问话,又将请菩萨、收童子之言,备陈一遍。三藏听得,即忙跪下,朝南礼拜。行者见此情景开口道:
“不消谢他,转是我们与他作福,收了一个童子。”
那行者沙僧将洞内宝物收了,且寻米粮,安排斋饭,管待了师父。待歇息足够之后,师徒们出洞来,攀鞍上马,找大路,笃志投西。很快便出了号山地界,不多时又遇到无名化身,一番攀谈后,又一同走路不提。
一行五人行经一个多月,忽听得水声振耳,三藏大惊道:
“徒弟呀,又是哪里水声?”
一旁行者听到了那三藏的话语,心中暗笑那老和尚脓包,口里道:
“你这老师父,忒也多疑,做不得和尚。我们一同五众,偏你听见什么水声。你把那《多心经》又忘了也?”
那唐僧不知行者意有所指,当即开口道:
“多心经乃浮屠山乌巢禅师口授,共五十四句,二百七十个字。我当时耳传,至今常念,你知我忘了哪句?”
那行者一听这话,开口笑道:
“老师父,你忘了‘无眼耳鼻舌身意’。我等出家人,眼不视色,耳不听声,鼻不嗅香,舌不尝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如此谓之祛褪六贼。你如今为求经,念念在意,怕妖魔不肯舍身,要斋吃动舌,喜香甜嗅鼻,闻声音惊耳,睹事物凝眸,招来这六贼纷纷,怎生得西天见佛?”
那三藏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道:
“徒弟啊,我一自当年别圣君,奔波昼夜甚殷勤。芒鞋踏破山头雾,竹笠冲开岭上云。夜静猿啼殊可叹,月明鸟噪不堪闻。何时满足三三行,得取如来妙法文?”
那行者一听这话,忍不住抚掌大笑道:
“这师父原来只是思乡难息!若要那三三行满,有何难哉!常言道,功到自然成哩。”
一旁那猪八戒一听这话,当即便插口道:
“哥啊,若照依这般魔障凶高,就走上一千年也不得成功!”
那八戒泄气的言语还未曾说完,只听那沙僧道:
“二哥,你和我一般,拙口钝腮,不要惹大哥热擦。且只捱肩磨担,终须有日成功也。”
那师徒四人脚走不停,马蹄正疾,见前面有一道黑水滔天,马不能进。四众停立岸边,仔细观看,只见波涛之间一片漆黑,犹如墨染一般。唐僧见此情景,当时便下马道:
“徒弟,你们可知这河水如何这等混黑?”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即笑了笑,扯过一旁的化身,开口道:
“若问西方水里事情,问我这个兄弟便知道了。”
那化身被扯到一边,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道:
“你这猴头这话说差了。我虽然是西海三太子化身,然在过去我与你等一般,在天上为臣,与西海俗事无缘,怎可尽知。不过我倒是知道此地名为衡阳屿黑水河,这里头的河水啊,原本就是黑的。”
那行者一听这话,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
“既如此啊。我等且设法保师父过去。”
一旁那猪八戒一听这话,当时便开口道:
“这河若是老猪过去不难,或是驾了云头,或是下河负水,不消顿饭时,我就过去了。”
一旁的沙僧附和道:
“若教我老沙,也只消纵云蹈水,顷刻而过。”
那行者一听这话。当时便开口道:
“我等容易。只是师父难哩。”
那唐僧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道:
“你三个计较,着那个驮我过去。”
那八戒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道:
“不好驮。若是驮着腾云,三尺也不能离地,常言道,背凡人重若丘山。若是驮着负水,转连我坠下水去了。”
师徒们在河边,正都商议,只见那上溜头,有一人棹下一只小船儿来。唐僧喜道:
“徒弟,有船来了。叫他渡我们过去。”
沙僧闻言厉声高叫道:
“棹船的,来渡人!来渡人!”
那船上的艄公远远的道:
“我不是渡船,如何渡人?”
沙僧一听这话,开口便道:
“天上人间,方便第一。你虽不是渡船,我们也不是常来打搅你的。我等是东土钦差取经的佛子,你可方便方便,渡我们过去,谢你。”
那人闻言,却把船儿划近岸边,扶着桨道:
“师父啊,我这船小,你们人多,怎能全渡?”
三藏近前看了,那船儿原来是一段木头刻的,中间只有一个舱口,只好坐下两个人。一边的沙僧见此开口道:
“分作两遭渡吧。”
那八戒见此情景,当即变不想腾云,反倒要取巧,口里道:
“悟净,你与大哥在这边看着行李马匹,等我保师父先过去,却再来渡马。大哥与无名便不用我等忧心,自会跳过去。”
众人商议停当,那八戒扶着唐僧,那梢公撑开船,举棹冲流,一直而去。方才行到中间,只听得一声响亮,吹起一阵狂风。卷浪翻波,遮天迷目。瞬息之间便打翻了渡船,眼看着那唐僧与猪八戒,连船儿淬在水里,无影无形,不知摄了那方去也。
那岸上的行者与沙僧见此情景,当时便慌了,开口道:
“怎么好?老师父步步逢灾,才脱了魔障,幸得这一路平安,又遇着黑水灾祸?”
那沙僧不知其中关节。一听这话开口便道:
“莫是翻了船,我们往下溜头找寻去。”
那行者一听这话,别有深意的看了那化身一眼,口里开口便道:
“不是翻船。若翻船,八戒会水,他必然保师父负水而出。我才见那个棹船的有些不正气,想必就是这厮弄风,把师父拖下水去了。”
那沙僧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道:
“哥哥何不早说,你看着马与行李,等我下水找寻去来。”
那沙僧话音刚落,未等行者说话,当即便脱了褊衫,札抹了手脚,轮着降妖宝杖,扑的一声,分开水路,钻入波中去了。而行者见那沙僧如此性急。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沙僧急忙忙的走后,那行者便开口问那化身,他心里很清楚,唐僧处处有难步步该灾。而水里的怪物大抵都是要从西海过,作为西海三太子的一念化身,无名虽说在天上为星君,但是以他知道过去未来的本事,要是真对那黑水河怪物一无所知。那就是骗鬼。
“不干我事,那三藏该有这一难,我若插手,那观音又要问我多管闲事的罪衍了。”
那行者一听这话,似有所悟,当即开口便道:
“那怪是个哪里人士?”
就在那行者和化身攀谈的时候,另一边,那沙僧潜入了水底,正走处,只听得有人言语。沙僧闪在旁边,偷睛观看,那壁厢有一座亭台,台门外横封了八个大字,乃是“衡阳峪黑水河神府”。又听得那怪物坐在上面道:
“一向辛苦,今日方能得物。这和尚乃十世修行的好人,但得吃他一块肉,便做长生不老人。我为他也等够多时,今朝却不负我志。小的们!快把铁笼抬出来,将这两个和尚囫囵蒸熟,具柬去请二舅爷来,与他暖寿。”
那沙僧在一旁听得真切,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掣宝杖,将门乱打,口中骂道:
“那泼物,快送我唐僧师父与八戒师兄出来!”
那水府之中,有看门的小妖,闻言吓了一跳,急切的报告与那鼍龙知道:
“大王,祸事了,外面有一个晦气色脸的和尚,打着前门骂,要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