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活该(1 / 1)

那孙悟空等三人遂此把行囊马匹,都弄到草堂上,齐同唱了个喏,坐定。那老妈妈儿贤慧,即便携转小儿,咐吩煮饭,安排一顿素斋,他师徒吃了。渐渐晚了,又掌起灯来,都在草堂上闲叙。长老才问:

“施主高姓?高寿几何?有几位令郎?”

那老者一听这话,当即便叹了口气。口里道:

“老朽姓杨,止得一个儿子,适才携的是小孙。”

那三藏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道:

“请令郎相见拜揖。”

那老者又叹了一口气,口里悲戚道:

“那厮不中拜。老拙命苦,养不着他,如今不在家了。”

那三藏一听这话更加的不解,口里问道:

“如今在何处营生?”

那老者一听这话,越发悲戚,口里便道:

“可怜!可怜!若肯何方营生了是吾之幸也!那厮专生恶念,不务本等,专好打家截道,杀人放火!相交的都是些狐群狗党!自五日之前出去,至今未回。”

那三藏一听这话,不敢再多言语,就怕那被孙悟空打杀的就是他,神思不安,欠身道:

“善哉!善哉!如此贤父母,何生恶逆儿!”

那行者原本因为那贼寇起了凶心,一听这话近前道:

“老官儿,似这等不良不肖、奸盗邪淫之子,连累父母,要他何用!等我替你寻他来打杀了罢。”

那老者一听这话。也不觉得被冒犯,口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我待也要送了他,奈何再无以次人丁,纵是不才,一定还留他与老汉掩土。”

在四大部洲之内,三界之间,所使用的法律,大同小异,对于那不孝之罪所治最严,父亲有权利以不孝之罪将自己的儿子合理合法的弄死。而那老杨对自己儿子虽然失望,但是还指望他送终,不过对于行者的言论也不会恼怒,毕竟他知道他儿子不是什么好货色。而另一边沙僧与八戒笑道:

“师兄,莫管闲事,你我不是官府。他家不肖,与我何干!且告施主,见赐一束草儿,在那厢打铺睡觉,天明走路。”

那老者即起身,着沙僧到后园里拿两个稻草,教他们在园中草团瓢内安歇。行者牵了马,八戒挑了行李,同长老与那化身俱到团瓢内安歇不提。

却说那伙贼内果有老杨的儿子。自天早在山前被行者打死两个贼首,他们都四散逃生,约摸到四更时候,又结坐一伙,在门前打门。老者听得门响,即披衣道:

“老婆子,怕是那贼来了”

那婆婆一听这话,知道若是不开门恼了那群贼寇必然会再生是非,口里当即道:

“既来,你去开门,放他来家。”

老者方才开门,只见那一伙贼都嚷道:

“饿了!饿了!”

这老杨的儿子忙入里面,叫起他妻来,打米煮饭。却厨下无柴,往后园里拿柴到厨房里,却看到了行礼白马,问妻道:

“后园里白马是哪里的?”

那小杨的妻子一听这话,不知其中缘故。口里便道:

“是东土取经的和尚,昨晚至此借宿,公公婆婆管待他一顿晚斋,教他在草团瓢内睡哩。”

那小杨也不知是脑子生了什么疯病,走出草堂,拍掌笑道:

“兄弟们,造化!造化!冤家在我家里也!”

那一众贼寇一听这话,当即开口道:

“是哪个冤家?”

那贼寇一脸庆幸的开口道:

“却是打死我们头儿的和尚,来我家借宿,现睡在草团瓢里。”

也难得这群贼寇里边没有一个有脑子的,一个个口里当即便道:

“却好!却好!拿住这些秃驴,一个个剁成肉酱,一则得那行囊白马,二来与我们头儿报仇!”

而那两个贼头死了以后,那老杨的儿子却已经是主事之人了,当即口里道:

“且莫忙,你们且去磨刀。等我煮饭熟了,大家吃饱些,一齐下手。”

真个那些贼磨刀的磨刀,磨枪的磨枪。那老儿听得此言,悄悄的走到后园,叫起唐僧一众道:

“那厮领众来了,知得汝等在此,意欲图害,我老拙念你远来,不忍伤害,快早收拾行李,我送你往后门出去吧!”

三藏听说,战兢兢的叩头谢了老者,即唤八戒牵马,沙僧挑担,行者拿了九环锡杖。老者开后门,放他去了,依旧悄悄的来前睡下。

却说那厮们磨快了刀枪,吃饱了饭食,时已五更天气,一齐来到园中看处,却不见了。即忙点灯着火,寻了多时,四无踪迹,但见后门开着,都道:

“从后门走了!走了!”

那一群贼寇一个个如飞似箭,直赶到东方日出,却才望见唐僧。那长老忽听得喊声,回头观看,后面有二三十人,枪刀簇簇而来,便叫:

“徒弟啊,贼兵追至,怎生奈何!”

那行者原本已经打算就此放过那伙贼人,却不料他们还如此不依不饶的,当即口里便道:

“放心!放心!老孙了他去来!”

三藏知道那行者要行凶,当即勒马道:

“悟空,切莫伤人,只吓退他便罢。”

那行者恼了,哪里听信,急掣棒回首相迎道:

“列位哪里去?”

众贼不知死期将至,口里骂道:

“秃厮无礼!还我大王的命来!”

那厮们圈子阵把行者围在中间,举枪刀乱砍乱搠。这大圣把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把那伙贼打得星落云散,汤着的就死,挽着的就亡;搕着的骨折,擦着的皮伤,只有几个跑得快的走脱了,其他人大多便见了阎王。

那三藏在马上,见打倒许多人,慌的放马奔西。猪八戒与沙和尚,紧随鞭镫而去。行者问那不死带伤的贼人道:

“哪个是那杨老儿的儿子?”

那贼人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口里哼哼唧唧的道:

“爷爷,那穿黄的是!”

那化身方才啵阻拦,那行者便一把夺过刀来,把个穿黄的割下头来,血淋淋提在手中,收了铁棒,拽开云步,赶到唐僧马前,提着头邀功似的道:

“师父,这是杨老儿的逆子,被老孙取将首级来也。”

那化身在远处看的真切,气的直跺脚,他知道那猴子是存心的要和那老和尚放肆,但是这样怎么使得?

果然三藏见了,大惊失色,慌得跌下马来,骂道:

“这泼猢狲吓杀我也!快拿走!快拿走!”

八戒上前,将人头一脚踢下路旁,使钉钯筑些土盖了。沙僧放下担子,搀着唐僧道:“师父请起。”

那三藏在地下正了性,心中念起《紧箍儿咒》来,把个行者勒得耳红面赤,眼胀头昏,在地下打滚,口里直叫道:

“莫念!莫念!”

那长老念彀有十余遍,还不住口。行者疼痛难禁,口里直叫道:

“师父饶我罪罢!有话便说,莫念!莫念!”

三藏却才住口道:

“没话说,我不要你跟了,你回去吧!你这泼猴,凶恶太甚,不是个取经之人。昨日在山坡下,打死那两个贼头,我已怪你不仁。及晚了到老者之家,蒙他赐斋借宿,又蒙他开后门放我等逃了性命,虽然他的儿子不肖,却与我无干,也不该就枭他首,况又杀死多人,坏了多少生命,伤了天地多少和气。屡次劝你,更无一毫善念,要你何为!快走!快走!免得又念真言!”

那行者害怕,当即,一路筋斗云,无影无踪,立时不见了。

那行者,恼恼闷闷,起在空中,欲待回花果山水帘洞,恐本洞小妖见笑,笑我出乎尔反乎尔,不是个大丈夫之器;欲待要投奔天宫,又恐天宫内不容久住;欲待要投海岛,却又羞见那三岛诸仙;欲待要奔龙宫,又不伏气求告龙王。真个是无依无倚,苦自忖量道:

“罢!罢!罢!我还去见我师父,还是正果。”

那行者方才想按落云头,一道虹光,起在空中,显出身形,却是化身。只听他口里道:

“莫回去,你不是不知,那三藏是一个胆小怕事无情无义的废物和尚,你若回去,他必然还要罪你,走了吧,让他被妖怪吃了算完。”

那行者一听这话,摇了摇头,开口道:

“兄弟这话说错了,他无情是他的事,我可还要求灵山正果,再者,他死了是小,我老孙的脸面可就丢了。岂不是让人耻笑么。”

化身一听这话。当即便知道这猴头和那唐僧已经没多少情分了,也就不再阻拦,那行者遂按下云头,径至三藏马前侍立道:

“师父,恕弟子这遭!向后再不敢行凶,一一受师父教诲,千万还得我保你西天去也。”

唐僧见了,更不答应,兜住马,即念《紧箍儿咒》,颠来倒去,又念有二十余遍,把行者咒倒在地,箍儿陷在肉里有一寸来深浅,方才住口道:

“你不回去,又来缠我怎的?”

行者有些心灰意冷,口里道:

“莫念!莫念!我是有处过日子的,只怕你无我去不得西天。”

那三藏一听这话,更加恼了,口里喋喋不休的道:

“你这猢狲杀生害命,连累了我多少,如今实不要你了!我去得去不得,不干你事!快走快走!迟了些儿,我又念真言,这番决不住口,把你脑浆都勒出来哩!”

那天穹之上,化身看着直叹气,口里道:

“一个个的,都是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