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岳正刚知道明桢皇帝甚是信赖依仗他,但毕竟身为人臣,此时又如何能逾越君臣之礼呢?岳正刚沉吟片刻,便举拳敬言回道:“皇上在此,老臣不敢!”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明桢皇帝淡然一笑。
“既是如此,老臣遵旨,谢主隆恩!”岳正刚也不再拒绝,便即依言落座。
明桢皇帝轻轻一笑,便说道:“如今战事依旧严峻,待北方形势稍稳,我等便要加派军卫往黄风城去了!”明桢皇帝双眉微蹙,沉吟片刻,轻叹道,“事到如今,朕确实担心戴洛和晴茹他二人的安危!”
“皇上所言有理,我军之人甚多,有一些尚在西南一带驻扎,如若皇上同意的话,不如便让他们暂往北方而去,距黄风城有些许距离,隔岸观火,将来如有突发事件,也能随时应对!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明桢皇帝听后,思忖片刻,点头说道:“你所言有理,既是如此,此事便由你着手去做吧!”
“是!”
“对了!”明桢皇帝双眸一凝,沉声说道,“此事不宜声张,切记莫要让曹季听到了风声!”
“皇上,您如此说,难道曹公公他已经?”岳正刚心中也不敢肯定,到底曹季如今是敌是友,能否信赖,其实从本心来说,他极不希望曹季是他们的敌人,毕竟曹季身兼要职,更是东西厂公,位高权重,手下也掌管着极多的杀手,而他们的武功,丝毫不比征战沙场的精锐将士差。
“此事究竟如何,朕尚不得知,只是万事做个准备为好!”明桢皇帝轻声说道。
“是,臣遵旨!”
明桢皇帝看着岳正刚,沉吟半晌,面上显出了为难忧郁的神色,此等神情在堂堂九五至尊皇帝的面孔上出现,也是不寻常。片刻后,明桢皇帝忽说道:“岳爱卿,你说朕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皇上何出此言?”
“黄风城本就是极险之地,勃尔巾丝汗更是鞑军首领,为祸北境多年,我军均未能铲除,如今却要让戴洛和晴茹两个青春少年前去涉险,朕实在是于心不安呐!”
“想当年朕初即位后,一阵惶恐不安,面对朝野风云势力,更觉乱如麻,此后便再不理朝政,如今朕带军前往西北亲征,沿途也看得多了,虽说诸多城池百姓生活富足安乐,但却还有不少的纷争祸乱!”
明桢皇帝的目光忽然冷然狠厉了几分,沉声说道:“甚至便是我中原大地的朝廷命官,竟也有为蛮夷奔走者,此等异心之人,一面贪得无厌地抢占朝廷俸禄,一面却又做着背叛朝廷的事儿,真是罪该万死!”
岳正刚看着皇上,原来他是想起屡遭背叛刺杀的事情了,心下也有几分无奈和担忧。
岳正刚双眸微凝,先帝驾崩,明桢皇帝匆忙即位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尚且是少年心性的皇帝,对于千人争、万人抢的龙椅,实是有着极强的畏惧和抵抗心理,至于天下苍生,黎民大事,更觉难以下手!
岳正刚作为元老之臣,留有先帝遗命,要好生教导辅佐明桢皇帝,让帝赤王朝国祚永传,福泽黎民苍生,使得天下太平。
岳正刚也是忠贞不二之士,他虽有先帝遗令,按理说若是就此成为辅政大臣,甚至是代而施政,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岳正刚并未如此,他始终只是以一个元老之臣的身份,尽心辅佐明桢皇帝。
明桢皇帝初时对他还有几分戒虑之心,不过后来却明白了,岳正刚在他面前,在天下大事面前,始终心存朝廷和百姓,并无半分篡谋夺权的心思伎俩。
明桢皇帝便颁下圣旨,多次提拔其任要职,尔后随着四外战事纷繁,岳正刚以知天命近耳顺之龄,各方征战,屡立战功,时至今日,已是朝堂之上备受尊重的第一大臣。
岳正刚曾经身兼重职,一面对皇上感激涕零,但一面又对躲避天下大事,荒废朝政的明桢皇帝有极为深厚的不满,因为数次直言进谏,甚至和明桢皇帝还有过几番吹胡子瞪眼的争论。
当然岳正刚身为人臣,尽了本分已是不易,自不能和明桢皇帝纠缠恶斗,明桢皇帝也知道岳正刚的忠心,平素或有小的磕绊,也始终不影响他继续让岳正刚负责朝廷军卫政事。
岳正刚已是残朽之躯,但是皇帝却仍值盛年,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猝然离去,皇上一人,不谙政事,更无忠心不二全力辅佐,那岂不是危矣?
若果真如此,不仅有愧于先帝嘱托,更成为了历史罪人,岳正刚惆怅至极,正是: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然而此次西北鞑军战事一起,皇上突然提出要御驾亲征,岳正刚心中有几分的窃喜,不管皇帝是出于何等理由御驾亲征,既然肯着手处理家国大事,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果不出岳正刚所料,此次御驾亲征途中所见、所感,已然触发了明桢皇帝的内心情感,他不理政事,并非是昏庸无道,而是刻意避之,而他本人博览群书,久居深宫多年,也有几分权谋之术,故而若是他决定了要尽心为政,那么一定会有所成。
明桢皇帝此时继续说道:“朕当年久居深宫,以为天下大事,无非尽在书本言谈之中,只要有了你等尽心辅佐,忠心耿耿的臣子,我便能高枕无忧,但时至今日,方才发现,天下大事,纷繁混乱,身为皇帝,即便每日为政,尚难有成效,何况我这样数年不上朝的人呢!”
明桢皇帝久读诗书,虽倡君臣家国之礼,但是言谈之间随和得很,也非常近人,尤其是和岳正刚说话,不需要什么忌讳之处。
“皇上心念百姓,关心他人的安危,实是万民之幸!”岳正刚微微一笑,敬言道,“皇上,天下大势宛如洪流,不可阻挡,唯有疏导,皇上您如今既下定决心好生为政,便不需顾及其他,一切尽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