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的死带来的影响好像很小,又仿若很大。
曾经信众甚多的他死时无人前来送行,只有静安寺的人架着车,将他的尸身带出城,准备回山上安葬。
无人忆他慈悲为怀,无人念他品德高尚。
出城时安安静静,映着漫天如絮白雪,凄凉至极。
姜妤选择跟在车队后面,身边跟着一道前来的姜卿瑶,都是一身素衣。
本来姜妤只准备独自前来送行,只是没想到姜卿瑶知道后也要跟着一道。
姜卿瑶神情肃穆,不带悲喜,只是盯着装着尸体的棺木,不知想些什么,良久才低低出声,“阿妤,他是个傻老头。”
“这世间讲究好人有好报,但恶人说不准也有好报,只有他这样的傻人,什么都没有。”
姜妤听着,不发一言。
姜卿瑶鼻子嘴都皱起,看起来很嫌弃,但眼泪却在眼中打着转,“我可讨厌他了,傻不愣登的,每次去庙里他见了我都要讲道理。可本姑娘是谁啊,需要他来教本姑娘吗?”
“还跟本姑娘讲什么自己爱自己,我最爱的就是我自己好了吧!”
“傻老头!”
姜卿瑶的话突然停了,只用鼻孔往外出气,像是气狠了。
只是姜妤回头看过去时,却见她无声地流着泪,任凭大颗眼泪滚落。
她像是连眼泪都吝啬给这人,哭的时候都要背过身去。
当看到姜妤在看她时,依旧骄矜地抬起下巴,“看什么,本姑娘只是被风雪糊了眼,为这么个傻和尚哭太不值得了。”
姜妤缄默不言,只是看着棺木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离开。
直至出了城门,一个和尚突然停了步子,掏出一封信,“灵枢大师圆寂前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给陛下的,一封是给姜二姑娘的。”
姜卿瑶木了片刻,突然夺过信,像是怕被人抢了似的,“给我的?干嘛,干嘛还专门留给我信啊。”
她直接打开信读了起来,直到看到最后,身子不稳,隐隐朝前栽倒,却把那信牢牢护着。
姜妤去扶她,却见她淌着满脸泪,艰难哽咽到吐不出一个字来,她“啊呀啊呀”半天。
硬生生在这场大雪之中哭了许久,直到雪落满肩,成了个活生生的雪人后,才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扑在姜妤肩头,“阿妤!阿妤!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人在意我的,原来是真的有人在意我啊!”
姜妤拍着她的背,默不作声地听她颠三倒四的话,直到她哭够了。
这才彼此搀着,一路往姜家走。
*
因着灵枢最后的一封绝笔信,虽然除了天子之外没人知道写了什么。
但天子看后,秦璟被放了出来,就连原本四面楚歌的秦家如今也被放下。
不过即便如此,秦家也保持了该有的敬畏之心,存银掏了九成送往京里,极尽卑微讨好之意。
而这件事,也就此没了下文。
谁也摸不清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因为什么没再对秦家出手,甚至他对于三皇子萧伯安的态度也开始微妙起来。
不过这些事情和姜妤无关了。
她提前让人给秦璟送了银两,而后就与姜卿瑶一道发起了高热。
不过也正常,在雪地里待了这么久,就算不想生病都难。
姜妤又稀里糊涂做起了梦。
这次的梦有些简短,梦里的她约莫八九岁的模样,比之幼时的玉雪可爱,现今的她面上已经褪去几分婴儿肥。
小而单薄的身子跪在蒲团上,一身孝服正在往铜盆里烧着纸钱。
她在一处灵堂打扮的地方,远处站着她几个哥哥姐姐,皆是满脸心疼。
姜景山站在她的身后,“阿妤,姨娘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父亲和母亲。”
小姜妤红着一双眼睛看他,却不说话。
姜景山只能揉揉她的脑袋,“那我们小阿妤再看看姨娘,爹要先离开一会儿,有事情你让丫鬟来找爹爹好吗?”
小姜妤点头。
待姜景山走了,哥哥姐姐们也走之后。
着一件浅色披风的柳琳琅矮下身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阿妤,好孩子,可别哭了,叫你姨娘瞧见得可心痛了。”
“我其实很喜欢你的,若是你投胎进……投胎成为我的女儿该多好。或是让瑶瑶成为你,不然我也不会舍不得动手。”
小姜妤抬起头,有些不解她的意思。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被水洗涤过,清澈澄净,充满一个孩童的质朴纯真。
“阿妤。”
小姜妤的眼睛被蒙上。
“好孩子。”
她听到柳琳琅在她耳边轻语。
小姜妤有些紧张地抓住了面前人的披风,嗓音绵软温吞,毫不设防,宛若一只初生的小羊羔般,“母亲?您捂着我的眼睛做什么啊。”
“母亲是在为了你好。”
“阿妤,可以相信母亲吗?”
小姜妤没怎么犹豫,果断点了头,“我相信母亲,母亲对我很好。”
她仿佛感受到柳琳琅动作有一瞬的停顿,转而有温凉的液体砸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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