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被吓了一跳,倒不至于因为妇人的容貌就心生诋毁,只是因为这妇人的眼神太过冷然。
黑沉沉的眸子,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已经心死,一具勉强存活的行尸走肉。
她只看了姜妤一眼,便继续绣着自己手中的虎头鞋,嘴里慢慢哼起小调子。
太过含混,姜妤只能听到几个字眼——
“换女”“索命”“恨难断”。
她艰难思索着其中的意思,终究是不得其解。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担心院里丫鬟瞪的急,她只得出声询问,“请问,您知道如何走出去吗?”
那妇人不吭声,依旧是哼着曲子,直到姜妤再度问了一遍。
她这才抬头,慢慢笑了,“你问我,可是有代价的。”
姜妤有些不明白,还以为是这妇人久居这院落,平日里缺衣少食,这才想问她要银钱。她摸索全身上下,最终只翻出块姜卿瑶给她的玉坠子。
姜卿瑶送东西都是一盒子一盒子的送,姜妤平日里根本戴不完,这次就寻了个最为朴素的戴在身上。
“这个给你吧,应该能从管事的要来不少东西。”
那妇人看都没看就想挥手打落,直至看见她玉坠子中间雕琢的字时,动作又一下停住。
“这是谁给你的?”她问。
姜妤答,“我二姐姐。”
妇人仔细端详起她的容貌,突然问,“你可是这府上的五姑娘?”
姜妤点头。
妇人突然笑出声,神态癫狂,脸上的疤痕随着她的动作更显狰狞恐怖,“你且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脸。”
姜妤还没打定主意,就被妇人一把拉上前,妇人捧着她的脸,一边看一边笑,“像,真是像。”
“阿妤啊,我小时候可还抱过你呢。”
姜妤:……
好老土的方式。
“你那个时候那么大点,就爱缠着……缠着皎皎,如今也这么大了。”她眼中沁出泪花。
“乖孩子,你的命还是改了。”她抚着姜妤鬓发,“好好待你大姐姐,可莫要让她失望了。”
姜妤目光惊异地看着她,总感觉这妇人像是知道点什么。
可妇人的失态只在刚刚,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阴森诡谲样,只是泛着一点诡异的慈祥,“乖孩子,你且回去,今晚你会做个好梦的。”
……
姜妤不知道后来怎么了,只是听着那妇人的话,莫名其妙地就走回了院子。
食不知味地吃过饭后,就躺在床上睡觉。
她睡得很深,很沉,像是做了个很久远的梦。
她成了个几岁大的糯米团子,跟在小时候的姜卿皎身后跑,梦中的她会甜滋滋地喊她“皎皎姐姐。”
费力地捧着瓜果茶水讨好地递给姜卿皎,姜卿皎也笑,随即吃力地将她抱起来。
身旁还有其他人,有的乱叫着说他也要抱小妹妹,然后半大的男童将姜妤抱起来之后又摔了个跟头。
男童哭了,姜妤却还傻呵呵地笑着。
直至梦中又重新出现个少年人,玄衣墨发,发育得当的儿郎比起姜妤的两个哥哥高出不少。
以至于梦中的哥哥还吱哇乱叫着问姜妤,他们究竟谁更好。
糯米团子姜妤讲不出来,但他很喜欢跟着那个玄衣哥哥,因为他身上有好闻的清香。
不同于她两个哥哥皮猴似的满身泥土,即便是这个哥哥练武,但每次抱姜妤时,也是先要擦过汗的。
梦中的姜卿皎是个温柔的性子,看到姜妤和别人走得那么近,她也不恼,只是点点姜妤的头。
笑着问她,是不是以后要嫁给那个哥哥,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糯米团子怎么会懂什么嫁不嫁的呢,她只知道要一辈子和这个哥哥在一起。
就和她与皎皎姐姐一样……
*
清醒过来时,姜妤感觉到头脑昏痛,身边的几个丫鬟齐齐红着眼睛,就连宋怀京也是紧蹙着眉头。
直到姜妤重新睁眼,几人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姜妤不明所以。
几个丫鬟哽咽着说不出话,还是宋怀京先一步出声,“你睡了三天了。”
“三天?”姜妤诧异。
“难怪我觉得怎么这么饿。”
原本以为她是在惊讶于为何睡那么久的宋怀京:……
“你睡前可有碰到什么东西。”宋怀京问。
姜妤思索一阵,想到那个奇怪的妇人,却又联想到那个诡异的梦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感觉那日特别疲惫。”
今秋抹着眼泪,“也许是那日事情太多,累着姑娘了。”
宋怀京扫她一眼,转而重新看向姜妤。
“若有什么不适的再来寻我,我…”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
这下姜妤的惊讶可是比先前知道自己睡了三天要大。
要知道,这位神医神出鬼没,即便得了男主萧崇源的令,也经常会外出采药,或是闭关炼丹,何曾真的说自己要留下来的。
但这也许就是医者父母心吧。
姜妤感动地点点头,挥挥手帕告别他之后,转头就让丫鬟给自己上一桌满汉全席。
原先还痛哭流涕以为自家小姐要死了的丫鬟们:……
满汉全席是没有的,但是有厨房炖了许久,骨头都酥了的鸡汤。
喝完一盅,正好听到卫长舒上门。
想到梦中的那个玄衣少年,姜妤思索了片刻,还是去见了他。
卫长舒今日穿着不凡,也是一身亮色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恐会显得几分老气。
但他年少英朗,全充斥着少年人的意气与挥斥方遒,亮色的衣服在他身上反而更能显现出他的不凡。
好像每一次,姜妤都能被他所惊艳到。
与他漫不经心聊了半天后,卫长舒突然停下话柄,“你今日似乎不太开心?”
姜妤一愣,连忙摇头,见卫长舒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们,曾经是不是见过?”
姜妤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卫长舒的眼睛似乎亮了亮。
他轻咳两声,“你觉得呢?”
姜妤老实摇头,“我记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
卫长舒的笑意凝固了,“这样吗……那看来倒是赶巧了。”
他重新捡了个话题聊着,只是再聊便没了之前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