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兄妹一走,柳进士顿时捶胸顿足,大呼痛心,悲伤的样子仿佛失去了亲人一般。
吴从文拍拍这位的肩头,一副同病相怜的神态,安慰道:“柳进士节哀。”
杨万里也摇头叹气道:“都想开一些吧,虽与初稿失之交臂,但能有机会亲眼目睹镇国诗问世,也是一种荣幸。”
几人点头。这倒是没错,偌大个奉阳王朝,谁有他们这般幸运!
谢根始终躬身立在李乘风身后侧,规规矩矩,真的做到事李乘风如父师。
李乘风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眼前忽地闪过那位跛脚又瞎眼的老头的身影,心里的仁慈便冰冷起来。
此时,柳进士突然靠近,猛地抓住李乘风的手臂,眼神诚恳,热忱道:“李公子,不如你为我等亲自抄录一份,在下必铭记此大恩,将来李公子若有差遣,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吴从文和杨万里二人也反应过来,急忙跟着索要李乘风的亲笔抄录。
李乘风不解问道:“这抄录的能比得上初稿?”
三人苦笑摇头。
柳进士道:“比不上,但是李公子亲笔抄录,还是远比他人抄录要来的好嘛。”
“可是我的字丑。”李乘风皱眉道。
“那不叫丑,李公子的字别具一格,自成一家,有独特意境。”柳进士一本正经地夸赞。
“你就再抄录三份嘛,我跟杨大人也会记住你的这个人情的,是吧杨大人?”吴从文用胳膊肘撞了撞杨万里。
“李公子若不嫌弃杨某官职低微,你我来个忘年交,日后说不定还可能会成为一桩美谈。”杨万里笑呵呵,半开玩笑地表达友善。
吴从文斜眼瞟了一下,心想老杨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过,为了可能是镇国诗的第二稿,磨一磨脸皮也是值得的。于是,他拉着李乘风的手,笑道:“老弟啊,你我年纪相差并不大,要不咱结拜为异性兄弟,从此…”
柳进士越听越不对劲,吴从文和杨万里想干什么!套近乎谁不会呢,哼!
他猛地打断吴从文的话,对李乘风笑容灿烂,道:“要说到年纪,在下与李公子才是相仿呢,杨大人就不用说了,去年刚摆五十大寿,吴大人也三十有六了,在下呢,今年满打满算,刚到而立之年,李公子,今年二十几了?”
李乘风憨憨一笑,道:“我刚满十八…”
柳进士神色一僵,却没有流露出尴尬,呵呵笑道:“真是年轻有为呀,来来来,杨大人吴大人,赶紧为李公子备好文房四宝,李公子要为我等抄录了。”
杨万里和吴从文齐齐在心里鄙视这厮,但手上动作不慢,迅速弄来笔墨纸砚,摆在李乘风面前。
忽然,一人蹿了上去,跪坐在案桌边上,开始研墨。
是谢根!
几人愣了愣,看向这家伙的目光有些诡异。干什么?抢功劳呢?
谢根没有理会,认认真真研墨,然后提笔蘸好墨,双手捧着呈到李乘风面前,恭敬道:“先生。”
李乘风接过笔,道了声:“感谢。”
然后挥笔重新抄录了三份后,想了想,又多抄录了一份。
谢根手捧着四份诗稿,请示李乘风后,分别赠予杨万里、吴从文、柳进士一人一份。
各得欢喜。
谢根手里还剩一份,他卷起来,呈给李乘风。
李乘风没接,道:“你收下吧,这一份是给你的。”
谢根愣住了,不敢相信李乘风也会给他一份,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对李乘风不怀好意,李乘风对他无情刻薄报复才对呀,这以德报怨是什么路数?
此时他心有疑惑,摇头不敢收下。
李乘风道:“你不要?那就撕了吧。”
谢根猛地一缩手,沉声道:“不能撕。先生方才抄录了四份,这一份,是镇国诗的第二稿。”
闻言,几人愣了。
尤其是杨万里、吴从文和柳进士三人,他们刚才一心看李乘风抄录去了,都没注意谢根暗中动了手脚,将第二稿偷偷藏了起来,敢情给他们三人的都是第三第四第五稿!
“谢大人真是手底开花,暗藏玄机呀。”吴从文冷笑道。
杨万里则笑道:“谢大人若不要,不如拿来与我这一份换?镇国诗的第二稿,撕了实在是可惜。”
柳进士急忙道:“在下也愿意换。”
谢根对此充耳不闻,没搭理三人的冷嘲热讽,只看着李乘风,道:“我与梁狮之间,没有缓和的余地。他手上有数十条人命,抓他归案,是我的职责。”
李乘风点点头,道:“过去的事,我不清楚。既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公事公办便是,这跟我送你这份诗稿没有任何关系。”
谢根面无表情道:“梁狮的双眼和一条腿,都是被我所毁,你就不恨我,就不想给他报仇?”
李乘风笑了,道:“谢大人误会我了,也小看梁伯了,你觉得梁伯那人,会是需要别人帮他报仇的人吗?”
谢根想了想,懂了。
这时候,柳进士不耐烦地抓着他手臂,道:“跟在下换一换,你要撕就撕在下这一份。”
结果,谢根猛地挣脱他的手,冷冷道:“不换!”
说罢,小心翼翼地收起诗稿。
“你…”柳进士气得瞪眼,暗骂无耻。
谢根冷漠地转身,走到李乘风身后侧,垂手恭立。
李乘风笑道:“好了,诸位大人,此间事了,咱们还是去看才俊会的热闹吧,我可听说武斗尤其精彩,像我这种不能练武的人,可着实是羡慕。”
不能练武?
几人诧异,询问原因。
李乘风道:“都是我身体的问题,咱们边走边说。”
众人走出水榭。
墨园内院。
苏家兄妹闭门读诗,结果苏炎武才读了一遍,正开始感悟诗意情境时,苏瑾离就把诗稿一收,卷起来了。
“妹妹,你这是何意?”苏炎武皱眉,面色不满。
“你是武者,走的是武道,感悟这诗意情境对你无用。”苏瑾离面无表情道。
“胡说!这可是镇国诗,诗意情境里可能蕴含有天地法则,对武道感悟一样有用!”苏炎武眼里闪过怒意,催促道:“赶紧把诗稿给我!”
“正因为这是镇国诗,珍贵非凡,才不能浪费。”苏瑾离不为所动,淡淡道:“你若想欣赏诗篇,迟些我会亲自抄录一份给你,这份初稿不能给你。”
“你什么意思?镇国诗给我看就是浪费?”苏炎武真的怒了,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真是气死他了,刚才他敷衍吴从文几人的话,现在竟被妹妹原封不动拿来搪塞自己,简直不要太打脸!
“墨园是我的,我准许才俊会在这里举办,便有权得到参会者的作品。这首镇国诗的初稿也是我从李乘风手里拿到的,现在便是我的东西。”苏瑾离不紧不慢,一点也不怕自己的兄长。
“我是你王兄!”苏炎武怒道。
“其他事我都可以让着你,就这件事不行。”苏瑾离摇头,道:“别想着跟我动手,你是知道的,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闻言,苏炎武的脸色彻底铁青了,胸膛一阵剧烈起伏,终究是忍着不敢动手,寒声道:“别逼我去找父王!”
苏瑾离丝毫不惧,很镇定,道:“随便你,你走吧,才俊会还没结束呢,你得去主持完,我要休息了。”
苏炎武气道:“骗鬼呢!你就是支开我,自己躲起来看诗!”
苏瑾离也没反驳,神色自若地走向床帏,轻声道:“王兄,我要更衣了,你留在这不合适。”
苏炎武咬了咬牙,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苏瑾离嘴角微翘,在床边坐下,并没有更衣休息,而是重新摊开诗稿,认真地读起来,在她的眉心中间,不知不觉出现一抹亮光,随着她沉浸入诗意情境里,这一抹亮光越来越耀眼,最终宛若一轮明月,月心当中,有一道符影,散发着惊人的气息,不过,这些气息虽强大,却是外强中干,隐有颓丧之意,因为符影四周缠绕着一缕缕金线,仿佛囚笼,锁住了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