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少女倚长剑凌清秋(1 / 1)

临街四十七巷的老笔斋内,曾静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桑桑。

“孩子,跟我回大学士府吧。....你是我的孩子,我已经找了你十几年了,每年我都去大佛石庙上香,就期盼着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桑桑脸色淡漠,看不出悲喜,只是眼神中有些迷茫。桑桑没有在想回不回大学士府的问题,老笔斋是她和宁缺的家,她没有理由离开老笔斋,就系那个她没有理由离开宁缺一样。

她在想的是宁缺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自己由父母,宁缺没有了父母。以前他们都是一样的,宁缺没有了父母,桑桑也没有了父母。

两个人只剩对方相依为命,现在自己有父母,不知道这算什么,宁缺会不会想他的父母?

自己的父母也是宁缺的父母吧?桑桑正是这样想的,想的两颊羞红,只是在略黑的脸蛋上看不出来。

桑桑低头盯着那没有被棉裙覆盖住的鞋尖,思绪却早已飞向远方。估摸着日子,宁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孩子,你的闺房我已经命人在准备,丫环们也已经备好,你若不喜欢府上旧有的,我明天就让小丫头们给你挑。”

“回来吧!孩子,我和你的父亲已经等了你十几年了,你难道忍心让我们再多等一天了吗?”

父亲这个词,桑桑在别人的嘴里听过无数遍,那个代表着不用干活也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的词语,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

桑桑开始正视那个站在曾静夫人后面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全是严肃中正,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焦急和怜惜。

曾静夫人也发现桑桑在看着自家老爷,想着他的那张死人脸,不由有些恼怒。曾静夫人回头轻轻踢了曾静一脚,有些烦躁的说。

“自己女儿你也不说两句!”

曾静大学士一直在旁沉默看着母女相认的画面,虽然他内心也确实颇为喜悦…但毕竟与前妻育有子女,所以不像妻子那般激动。尤其是看着桑桑微黑的小脸,他便很容易想起那个流血的日子,想起随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虽说他因祸得福,但他还是很不喜欢这段回忆,而且身为大唐高官,总要讲究一个伦理辈份,见着桑桑在妻子面前神情如此漠然便有些不喜。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去收拾一下行李,罢了,想来这些年你在外流浪吃苦也没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直接跟我们回府,至于户籍的事情我会让长安府衙去办,而宁缺那里我会请祭酒老大人去说,不会有问题。”

曾静理所当然的认为妻子找回了女儿,女儿自然应该感激,甚至喜极而泣。这样他反而能淡淡的安慰一番,但是桑桑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人。

桑桑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在曾静夫人眼里,便是女儿生气了。想来也便是,女儿从小便是吃尽苦难,突然告诉她她有父母,任谁也很难接受这一点。

若是换做自己也很难接受,一定会声嘶力竭的质问父母,在自己受苦的时候他们去了哪里?

但是桑桑没有,在曾静夫人看来,这就是女儿懂事,只是这懂事太让人心疼。

桑桑不知道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呆怎么又惹了曾静夫人一通眼泪,莫非她发现自己发呆了?桑桑有些不大好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正逢正午天,冬日的暖阳虽烈却怎么也驱不走巷口的冬寒,由于地段不是很好,老笔斋的铺子里更是显得有些阴寒。

好在这是,一道清晰且明亮的声音传进了铺子。

“呦,都在呢!”

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模样的人走进了老笔斋那道高高的门槛,进门的时候叶凡差点被那门槛绊了一下。

笑容瞬间停滞在脸上,叶凡尴尬的从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襟,心里狠狠咒骂着宁缺。

“这门槛修这么高是怕半夜僵尸进门吗?”

曾静夫人自打见到叶凡进来后便是一直都觉得不自在,或许是因为那次午宴的警告,不由暗暗担心自己家老爷会不会说错什么话。

“叶东家.......”

曾静夫人喊叶凡为叶东家也没有错,虽然听雨楼和私房菜不复存在,但是其中涉及的关系盘根错节,涉及面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听雨楼像是从明处转为了暗处,外围的人离开了,四凶将和瞎子他们一直都在平康坊呆着。包括那个光禄大夫的千金徐玉玉,真正的核心人员一直都没有真正离开过。

“大学士夫人.......”

两人的寒暄老套而漫长,桑桑只是在一旁默默站着,心头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中心给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还好,叶凡一来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c位。

这是叶凡的特点,无论是怎么样规格的谈话,只要叶凡一参与。话题的核心往往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中心偏向叶凡。

“您这是?”

叶凡看着曾静夫妇,知道这是劝桑桑回大学士府。曾静夫人赶忙答道。

“小女在外,总是越发的想念,所以我和我家老爷就想着接桑桑回去。”

叶凡噢了一声,转头看着呆呆立在一旁的桑桑,笑着问了一句。

“你想回去吗?”

桑桑轻轻的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漠然。

曾静夫人脸色一怔,她没有想到桑桑竟然直接拒绝了。不由的有些激动,连忙说着。

“孩子,你别决定得如此仓促,我知道我们急了一些,都是我们的不好,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站在身后的曾静更是脸色直接就阴沉了下来,他没有想到桑桑竟然会如此大逆不道,连亲生母亲的苦苦哀求也置之不理。

曾静夫人看着正临近暴发边缘的曾静,又看了看笑得温和的叶凡。不由得有些头疼,连忙往后靠了一些止住了曾静的怒火。

桑桑看着左右为难的曾静夫人,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绝了,于是又再次开口道。

“我相信你是我的母亲。”

曾静夫人笑了,显得有些欣慰。

“那就跟我回去吧!府里面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穿的样样都不缺。”

桑桑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

曾静夫人有些不解,

“你呆在这就为了这间铺子和干不完的粗活吗?”

桑桑一直都不喜欢多说话,因为要在脑子里想好要说的话,然后还要费力气说,这实在是不如不说。

但是,这一刻,她决定花些力气说一些。

桑桑掰着手指头细细的数着,

“这些年,宁缺变得懒惰了,很多事情都不会做了。我要帮他扫地做饭,还要收集他写完的废纸。他也越来越怕热,不抱着我睡睡不着.....”

叶凡听着桑桑说着这些话,又看着曾静夫人听到一起睡觉这种话和曾静大学士黑如铁锅的脸色,不由得笑容越发的变态起来。

心中暗想,“宁缺啊宁缺,不是我不帮你。桑桑助攻实在是太猛了,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叶凡自认为是个好人,所以适时的咳嗽了一声。

曾静夫人立刻就急了,根本不理会其他的东西,她的脑子里之回荡着一句话。

“他也越来越怕热,不抱着我睡不着....”

急急将目光往下扫去,忽然又皱起了眉。貌似女儿并没有发生那种事,莫非....莫非她口中那个宁缺不行?

叶凡看着曾氏的目光向下扫去,不由哑然失笑。心想宁缺在未来丈母娘心中的形象算是彻底炸了,曾氏这反应像极了护住小白菜不让猪拱了的农夫。

曾静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老笔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桑桑知道宁缺回来的日子,所以知道肯定不是他。

陈皮皮一边抖着眉毛一边轻巧的走了进来,脸上的肥肉一荡一荡的,像极了街边卖豆腐的小贩荡来荡去的钱袋子。

陈皮皮艰难迈过门槛,揉着疲惫的圆脸颊,一脸抑制不住的嘚瑟。看着铺子里的情形,以及最不愿意看到的叶凡,脸突然就垮了下来。

“师弟!你怎么在这?”

叶凡感觉有些好笑,盯着陈皮皮的眼睛反问道。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师兄莫非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看着叶凡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陈皮皮心中警铃大作。不好,这师弟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了,我得赶紧找机会溜了溜了。

这是,老笔斋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泼辣的声音。

“死胖子!你是不是在耍老娘,带着我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给老娘滚出来受死。”

叶凡心中一惊,这声音这腔调总感觉无比熟悉,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一阵风吹过,一袭青衣的徐玉玉跨过高高的门槛,漫步进了这老笔斋。高高抬起的头颅,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正在巡视她的地盘。

圣人近臣之女,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徐玉玉从小骄傲惯了,也从来没有徐玉玉做不到的事情。

古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徐玉玉偏偏通晓古今,文采斐然。女子本是柔弱便是美,徐玉玉偏偏有着一副好身手,硬是偷偷加入了凶名赫赫的听雨楼。

有言道:“少女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