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因为我怜她,所以无人可欺她(1 / 1)

“早年间,通议大夫府的管事趁着大学士没主意,夫人尚在昏厥之中,偷偷抱走了桑桑。时逢对门将军府灭门,满门仅仅一个六岁稚童死里逃生。”

“那管事本是打算待到清河郡送与那女人族里当一个最最卑微的奴隶.....”

叶凡注意到曾静夫人的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衣裙,

“那毒妇岂敢?”

曾静夫人紧咬着牙,想到自己的女儿差点被带入仇人族里一生一世做一个任人使唤的婢女,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

“谁料到,那年河北道爆发大饥荒,管事被穷凶极恶的灾民杀了,桑桑也就被埋在了死人堆里。是那个将军府遗孤冒着大雨在这死人堆将桑桑挖了出来,我赶到的时候,那遗孤已经带着桑桑远走了。”

曾静这时候忽然想起来了叶凡的另一重身份,河北道饥荒平息人,十万灾民的救命恩人。那震慑世人的河北道活烹事件,即使是曾静夫人这样的妇人也是听过的。

十二少年,世人皆称为在世活阎王,唯独得十万民心。

曾静夫人紧锁着眉头,坐在自己面前的书生竟是那穷凶极恶之人,竟是一点也看不出。

“那遗孤就是桑桑那个少爷,现如今学院院长亲传第十三个弟子,最近深受圣人喜爱的花开帖的主人,宁缺。”

“桑桑被抛在荒野尸堆过久,又被大雨浸泡多时,自小便是身患恶寒,唯有大量出汗与烈酒才可暂时压制着恶寒。”

叶凡用食指敲着桌子,皱眉抿嘴一字一句的接着说。

“之后我在长安城等了他们五年,五年,他们终于从茫茫大雪的岷山走到边塞渭城,再从渭城来到了长安。”

“五年,我等了桑桑五年。所以,我不希望桑桑受什么委屈,即使是亲生父母,夫人你懂吗?”

曾静夫人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她一直将这个面容和善的年轻人当做是桑桑的阿兄。却是忘记了,这个温和的书生曾是听雨楼这个人间杀器的主宰者。

整整七年,长安乃至整个大唐至整个昊天之下,都曾被笼罩在这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之下。杀戮不停的杀戮,那些双手沾满罪恶的人被同样沾满鲜血的人杀死。

整整七年,长安城没有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重案。即使是再穷凶极恶的恶人再怎么饥色,也不敢玩先强再虐杀的把戏。

他们深刻的了解到,那群在黑夜中盯着长安城的影子下手有多么狠辣,甚至是一群连灵魂都可以折磨的恶人。

叶凡来到这个世界,看到了太多黑暗,他没有选择一条光明的道路将大唐带上和谐的道路。他选择了以暴制暴,选择在世人心中打造了一个魔神。

一尊足够让所有恶人心存畏惧的魔神,用血腥和杀戮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世人,无论是犯罪还是守法都要守规矩。

这规矩自然是由拳头大的人来定,听雨楼背后站着那个中二的皇帝,堪称这个时间俗世间最强最大的拳头,所以这规矩听雨楼来定。

“我明白,桑桑只要回来,不会受任何委屈的。”

曾静夫人赶忙解释,生怕叶凡不让桑桑回来。

即使西陵已经在追杀叶凡,即使圣人已经下令废去听雨楼,即使夫子将叶凡驱逐出了唐境。但是曾静夫人还是不敢小看叶凡一分,听雨楼说是解散,却没有问责,甚至连那笔巨额银子也没有充当国库,只是暂时封存起来。

夫子驱逐不过是做做样子,不然叶凡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自己面前。甚至曾静夫人想到了圣人与面前这位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有那鱼龙帮和那听雨楼说不清道不清的关系。

这一切都使得曾静夫人无法小看叶凡,甚至更加谨慎的对待。

“我这个当阿兄的难做啊!”

叶凡斜斜瞟了曾静夫人一眼,继续说道。

“又要帮桑桑排除未来道路上的竞争对手,不让宁缺有机会变心,又要让亲生父母不会轻视桑桑。”

“你可知我做这些是为何?”

曾静夫人有些胆颤,接着问道。

“敢问为何?”

“因为我今后得靠桑桑救命,因为我怜她,所以没有人可以欺她。”

曾静夫人不大明白,但是后半句我怜她是听得懂的。

几天后半夜的大夫府,曾静夫人非常直接将书房里那些来拜见大学士的下属官员赶走,然后走到他的身前,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眼圈一红便流下两行清泪。

“夫人,家中出了何事?”他声音微颤问道,这些年他最亏欠的就是他这个夫人了.

曾静夫人抹掉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强颜笑道.

“我找着我们的女儿了。”

得知华灯节那夜在宫中相见的事情以及今日府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曾静不可置信看着妻子问道:“你说那个小侍女就是我们的女儿?你…你可确认?”

曾静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自己生的女儿,当然能确认。”

曾静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的有些惊喜交加,起身问道:“可有佐证?”

曾静夫人没好气道:“都说了是我自己生的女儿,哪里需要佐证。”

听雨楼的少东家是桑桑的阿兄,他的话你总是要信的。

曾静微微一怔,问道:“听雨楼的少主不是被驱逐出唐境了吗?”

“他来过我们府上“

“嗯。“

曾静不由的手一抖,半天才缓过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爱女心切的曾静夫人打断.

“老爷在犹豫什么?还不想赶紧去通知长安府,然后想个办法把我们的女儿接回来!先前我拼了命才忍着没有告诉她,就想着您回来了就妥了,我可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女儿再给别人家当一天婢女!”

“你是没有见过那孩子,那小手粗糙的我摸着都觉得心慌,这些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听她说那铺子里无论洗衣做饭烧水泡茶都是她在做,甚至连铺子门坏了也要她去修,像我们这样门第也没说这么使唤仆人的,真不知道她现在那个少爷是个什么缺德玩意儿,竟是把她当牛马一样驱使!不行我这就得去…”

说着说着,想起桑桑家那个万恶的少爷,她的眼泪便再次流了想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举步便向书房外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去老笔斋接人。

“你给我站住!”

曾静轻喝一声,沉默片刻后皱眉叹息说道:“如果我们女儿这些年真是在普通人家做婢女,那反倒好办,但你可知道她现在服侍的那个少爷是谁?”

“那个宁缺不是普通人,他就是传说中花开帖的主人,深得陛下器重宠爱,我这时候才想起来,那份鸡汤帖最前那个名字岂不正是桑桑?”

曾静夫人微怔,站在原地背对着曾静,没有回头,背影显得有些倔强。这让曾静想起了十余年前的那个柴房里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妇人,心头不由的一酸。

不由的开口道:“夫人.....”

曾静夫人声音有些尖利,带着满满的倔强。

“然而那又如何?就算陛下喜欢他的字,但我们接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会无良到来拦阻?想必陛下也会喜见此事。”

曾静皱眉说道:“但你可知晓宁缺的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他是书院二层楼的学生。”

曾静夫人沉声。

“我知道,那又怎样,那是我的女儿。”

曾静稍一沉默后说道:“明日你进宫听听皇后的意见。”

曾静夫人没有上过学堂,在朝中这些一品命妇间也谈不上有多少见识气度,然而早年间经过那场惨事,这些年得皇后娘娘提点教诲薰陶,早已从当年那个柔弱无能的妾室变成了极有主意的当家主妇,听着自家老爷这般说话。

只见她眉梢微挑,沉声说道。

“不理皇后娘娘如何说,我的女儿却是一定要认回来的。”

……“十三先生宁缺…书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皇宫清殿深处,金砖向空气里透着丝丝暖意,皇后娘娘看着手中那封信喃喃自言自语,眉梢间难以掩饰疑惑和警惕的意味。

这封信来自土阳城镇军大将军府,夏侯在信中提到了最近土阳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且说他已决意辞去军中一应官职,准备卸甲归老,请她向陛下言明心迹。

世间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大唐皇后与夏侯之间的真正关系。

皇后非常清楚这位疼爱自己到了极致的兄长,有着怎样倔强而不肯服输的性情,究竟书院那两人在荒原在土阳城里做了什么事情,竟让他决意认输归老?

她很愿意自己的兄长远离那些厮杀血腥之事,归老也是极好的结局,看到这封信后很是欣慰,然而这件事情里的过程却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便在这时曾静夫人到了。

听着曾静夫人含泪带笑说完关于桑桑的事情,皇后娘娘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唇角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说道:“这是好事。”

曾静夫人嘴角也是抿起一抹笑容,这可能是这几天以来曾静夫人第一次笑。

即使是很累很焦急,这一刻她终于是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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