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四爷被堂上的县太爷这么一吼,顿时吓得赶紧跪倒在地,然后一脸谄媚的连连解释道:“请青天大老爷明鉴,我齐五四绝无此意。”
齐四爷还搞不清楚齐含的情况,总不能将自己和齐含的仇怨摆上堂前。
更何况,从刚才县太爷的那句话来分析,县太爷貌似挺护短的。
见齐四这幅样子,齐含忍不住想笑。
这齐四在乡下无论多猖狂,来到了这县衙大堂,还不得服服帖帖的跪倒在地。
果然就是现实写照啊!
齐含依稀记得,堂上的县令李得荣倒是一个好说话的主,他四十五岁才中了进士,曾经在南直隶做过了好几个县的县令,早就对仕途无望,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他的县太爷直到休致。
反倒是县令下面的主簿杜邵元和典史洪安国,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今日,你又有何事啊?”县太爷瞥了一眼齐四爷,慢腾腾的举起案台前的茶杯,然后细细的抿了一口。
齐四爷赶紧抬起头来,然后谄媚一笑,就从袖兜当中拿出一卷白纸,然后低着头抬起了那卷白纸。
“启禀青天大老爷,小民状告地字第一号码头的二十六人,诉状在此。”
齐四爷话音刚落,齐含顿时大吃一惊,他眉头紧皱,恶狠狠的盯着齐四爷的背影,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特么的,这是恶人先告状?”
齐含一听这齐四爷居然要状告地字第一号码头的人,敢情他这是准备为自己的强拆来申请官府的后援?
这时,主簿杜邵元来到齐四爷面前,只见他和抬起头来的齐四爷相视一笑,接着便接过齐四爷的诉状。
主簿杜邵元拿起齐四爷的诉状之后,轻轻地将诉状舒展开来,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诉状放到了县太爷案前。
“大老爷,这齐五四的诉状在此,请大老爷过目。”
县太爷点了点头,他拿起诉状仔仔细细的阅览了起来。
半响,县太爷放下诉状便对堂下的齐四爷问话道:“齐五四,我问你,你这诉状里,说是这二十六人霸占了你的屋产和地皮,我记得这地字第一号码头,过去那可是漕军的码头,后来划归了淮安府管理,淮安府又交由清河县代管。怎么,如今居然成了你的私产?你倒是好大胆子!”
县太爷说罢,举起了案台前的惊堂木,对着案台又重重的“啪”一声拍在了案台上。
齐四爷被这惊堂木一拍,吓得浑身打颤,他哆哆嗦嗦抬头望向县太爷身旁的主簿杜邵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齐含一听,不禁暗笑,这县太爷果然有两下子,这点事情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哼哼,齐老四呀齐老四,这回撞板了吧。
齐含对这县太爷李得荣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是个庸官,但好在公私分明,不贪不骄不横,熟悉各种文牍熟知律令规制,总之规规矩矩平平庸庸。
毕竟,这李得荣也担任过几个县的知县,对于县政治理,倒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时,杜邵元朝齐四爷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什么,齐四爷一见,顿时领悟过来。
这一幕,齐含都看在眼里,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杜邵元,可不是一个好东西。
这时,齐四爷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份文契,然后双手举了起来,抬头大喊道:“启禀青天大老爷,我有地字第一号码头所有屋产和地皮的文契在此。”
“我擦…还真有屋契地契?”
齐含大吃一惊,看来大能果然说的没错,这齐四还真的买下了地字第一号码头。
县太爷一听,满是狐疑的望向了一旁的杜邵元,然后喃喃自语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居然能有文契?为何本县却不知此事?”
杜邵元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县太爷的问题,他大步来到齐四爷面前,从齐四爷手中接过了那两份文契。
接着他转身来到了县太爷案前,然后将文契双手奉上,接着微微笑道:“大老爷,请先过目这两份屋契和地契。”
县太爷点点头,拿起两份文契详细的查看了起来。
“哦?果真已和淮安府作结?”
县太爷有些惊诧,他仔细辨认着两份文契上的盖着的淮安府大印,心中不禁的直犯嘀咕道:“居然跨过了本县处置,直接由淮安府卖出…这是没当本县一回事呀。”
杜邵元见县太爷一脸的惊讶,于是不慌不忙又笑道:“大老爷,漕运总督府已发出文书,是说朝廷已经颁令,漕军于运河沿线所废弃屋产码头等,均移交当地府县处置,各地可卖于民间或另为他用,所获资费,于当年末上缴朝廷,并可加入各地上缴税赋合计项目当中…”
这时,县太爷满脸的不悦,他撇嘴一笑,直接打断了杜邵元的解释,然后语气低沉的问道:“这事,我知道。可本县就是实在想不明白,这码头是在清河县地界,又是由清河县代管,那为何是由淮安府卖出?而且,居然还卖给了此人,本县却浑然不知…”
“这…”杜邵元也一时哑然。
反倒是齐四爷却得意洋洋的对县太爷解释道:“大老爷,这地字第一号码头,那可是淮安府卖给小民的,一切手续契约均合规矩,小民绝无半点虚言…”
毕竟,按照朝廷的意思,谁卖出去了,卖出去的收入,就会计算成当地上缴的赋税合计项目当中,一同上缴朝廷。
如果这笔钱是由清河县收了,那卖地卖房的收入,到时就是可以作为清河县上缴的税赋收入。
也就是说,只要当年的上缴税赋和往年持平的话,这笔额外的收入就会成了清河县的亮点,直接增加了清河县的当年税赋收入水平。
这样一来,作为县太爷的李得荣,有一项这种额外加分项目,自然是政绩斐然了。
“可惜了,此等好事,居然为他人作嫁衣裳…”县太爷有些惋惜,更感到一丝愤怒。
他实在想不明白,堂下跪着的那齐五四,居然胆敢绕过他这个县太爷直接找到了淮安府。
看到这,齐含顿时冷冷一笑,心想,这齐四即使手眼通天,可毕竟是在人家清河县的地盘上,纵使有淮安府的关系,但是身为清河县人,却得罪了清河县的父母官,这简直就是作死。
这时,杜邵元却悄悄上前附耳对县太爷说道:“大老爷,私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