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大义 贾诩能闻到阴谋的味道,认为韩遂别有所图,但是在银川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很多人都有相同的疑惑,韩文约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的就低头认输的人?他们一边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一边在暗中戒备。
这些人里面,阎忠肯定是对韩遂成见最深的人之一。阎伯道是凉州名士,年纪跟韩遂差不多。两人都是西凉有名的人物,就算没有太多交往,但是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这边韩遂才拜访完贾诩,那边阎忠很快就收到了报告。
行事越发低调了的王越做寻常人的打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阎忠的府上。他低声道:“韩遂在见了贾诩之后,又去了马腾家中,待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阎忠思索了一会,问道:“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王越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阎公若是想要知道,不如召贾诩和马腾前来问一问。”
“哼,”阎忠有些不满地道:“他们一个是并州的使者,一个是安定的太守,我能问他们什么?你难道就不能派些人手去偷听吗?”
王越抬起头来,看了看阎忠,然后低声道:“主公一直让我们不能过多的刺探官员的隐私,派人偷听这种事情,若是主公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阎忠道:“你不说君侯怎么会知道?”
王越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平视着阎忠,身上的气息陡然之间变得凌厉,这才让人想起他曾经是名动京师的剑客来。他注视着阎忠,用平淡的语气道:“我们凉州刺史部是直接向主公负责的,并不归属于尚书省。尚书省大概有些事情可以不向主公汇报,但是我们刺史部可不行。”
阎忠也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王刺史是拒绝听从我的派遣了?”
“若是主公下令,自然无有不从。”王越平静地道:“阎尚书,为人臣就要有人臣的本分。有些事情,不可僭越了。”
“嘿,这点不用你提醒!”
王越自顾自地道:“我们刺史部不但要监察凉州内部,还要收集关中,并州,中原等地的情报,人手一直都是不够的。若是阎尚书想要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不如再另外想些办法。以后再有关于韩遂的消息,会有别人来向阎公禀报。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说罢,王越推席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朝阎忠抱拳行礼,然后昂首而出。望着王越远去的背影,阎忠不由得哼了一声。他知道王越这一年多来,刻意保持了低调,不与任何官员来往,就是为了避嫌,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了。
阎忠身兼尚书令和中书令二职,大权在握,可以说是陈诚以下的凉州第一人。“养移体,居移气”,他的地位既高,自然不再是一副怀才不遇的模样,心态也在不自觉中发生了变化。若是在以往,王越这样的行为,他不过是置之一笑,现在却是不由得有些恼怒起来,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换个更顺手的人上去。
只是他所亲近的人中并没有多少可用之才,而且吏部是陈诚亲自管着的,所有千石以上的官员都需要陈诚亲自审核。屯长及以上军官的升迁则是需要门下省的批复,兵部只有推荐的权利。阎忠虽然有着极大的权利,但是在高级文武官员的任命上,依然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插自己人。
之前陈诚跟阎忠提起“三省六部”的政治构架,说是为了加强集权,削弱凉州地方上的实力。现在的确是集权了,也对凉州诸侯产生了一定的制约,但是也同样的在阎忠的身上套了一个大枷锁,让他不能任由自己的喜好行事。
想明白了这一点,阎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昔日商鞅作法自毙,我今天碰到的事情,难道跟商君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他望向隔壁的州牧府,心中对陈诚在佩服之余,又多了一分敬畏。见微可以知著,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从不经意的言语,动作,习惯,以及做事的方法中,就可以看出很多事情来。将权力构架的如此精妙,陈诚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擅长打仗的将领?
但这也让阎忠百思不得其解,现行的“三公九卿”制度,是从秦朝开始,又经过了汉家四百年的不断完善,才形成了现在的成熟体系。这“三省六部”的制度为何刚推出来就如此的完善?以至于他想找些改进的地方都找不到。
当然,硬要挑出些不够完善的地方,那肯定还是有的。可那也不过是修补一下罢了,并不是在大的构架上有所改变。他阎忠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次日,公署的大堂之外,贾诩穿上了最正式的长袍,头上戴着发冠,看上去不像是个能骑马射箭的武人,而更像是儒雅的文士。他平心静气地坐在公署外的条椅上,等待着陈诚的召见。
禁军士兵走了出来,大声道:“主公有令,宣并州牧使者贾诩入内觐见!”
贾诩站起身来,将折子和公文拿好,然后跟在士兵的后面走了进去。他来到堂上,行跪拜之礼,然后用清朗的声音道:“外臣贾诩,奉并州牧董使君之命,特来拜会凉州牧陈使君,并有礼物在此。”
牙兵上前,将写满了礼物名目的折子转交了过来,陈诚随手接过,然后放在桌子上,道:“不知道并州牧派使者过来有什么事情?”
贾诩道:“为的是两家交好,共同对抗盘踞关中的皇甫嵩和丁原。”
这些天来,贾诩在城中四下走动,靠着同为凉州人的优势,讯速地和杨秋马腾等人拉近了关系。因此,他的来意早就被传了出去。堂上众人对于董卓提出的“东西对进”战略,已经是知之甚详。
只是西凉军连续两次全力东进,结果都被拍了回来,弄得人人都是提起东征就面上色变。即便是将领们很是心动,却也不想再来一次了。至少,在今年是不想再发起东征了。就陈仓那种地形,对以骑兵为主力的西凉军来说,太不友好了。大家都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在没缓过气来之前,没人愿意再去和汉军死磕。
陈诚道:“董并州的想法虽好,但是我军在陈仓附近新败,损失了许多兵马和器械,现在是有心无力。若是并州有意攻打关中,我们最多也只能屯兵于汉阳,稍微牵制一下关中兵马而已。”
在之前十几天的交流中,凉州众人弄清楚了贾诩的来意,贾诩也一样明白了凉州将领们的想法。他对陈诚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闻言立刻道:“即便暂时不能共同出兵,两家亦可互通有无。”
“互通有无么?”陈诚笑了笑,问道:“却不知道并州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凉州没有的?”
贾诩朗声道:“并州表里山河,户口十数万,盛产铁器,战马,民殷国富,自然是有许多东西是凉州所需要的。”
边上徐超道:“使者此言差矣,铁器和战马我们凉州也有,何必要从并州购买?并州表里山河,凉州也有千里之地。并州人口十数万户,我凉州诸郡加起来,亦有十数万户,需要什么自己生产即可!”
陈诚看了看侃侃而谈的徐超,心道:要是放在后世,你这个观点还不被人批成小农意识?
贾诩往堂上看了一圈,然后对徐超道:“通商只是小事,如今何进把持朝政,斥退清廉之士,重用贪鄙之人,杀戮宗室皇族在先,铸大钱以掠夺百姓在后。天下英雄闻之,无不咬牙切齿。故而董使君为天下首义,则关东诸侯群起响应。西凉虽为边陲,亦为汉家故土,陈使君也是英雄豪杰,难道不应该与董使君一起,诛除暴虐,吊民伐罪,伸大义于天下么?”
他说的很好,但是这里都是被称为西凉贼的叛军,大义在这里不大好使。贾诩自己就是西凉人,当然也知道西凉诸侯对朝廷是什么态度,但是这些场面话还是不得不说。混淆是非,指鹿为马,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每一个从政者的基本素养。
徐超反驳道:“我军新近东征无果,损失了一些兵马和物资,但是并州董使君的兵马也在弘农经历了一场惨败。古语云:败军之将,不复言勇。董使君新败之军,不思反省,此时又派使者过来,想要再次挑起战事。莫非是想让我等为他牵制住三辅兵马,他好趁虚而入,独占关中?”
徐超一向是反对现在就东进的,他向来认为“足食方可足兵”,先深根固本,等到兵精粮足的时候,再对外用兵不迟。去年秋天的战事也证明了他的观点。武将们虽然觉得这位户部尚书老是喜欢卡住军队的粮饷,从而对他有些不喜,但是此时也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
董卓刚刚惨败于涧河,难道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只怕正如徐超所言,是起了别的主意。
于是众人一起注视着贾诩,看他有什么解释。
贾诩笑道:“方才说的是大义,现在敢为诸位说一下大利。”
对于西凉的这些野人,说大义是行不通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