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和钱宁得了令,一个回去调集人手,一个去兵仗局跟谷大用要枪,刘瑾和谷大用许久不见,一见面就又吵了起来,丝毫没有相识几十年的情谊。不过这也怪不得二人,刘瑾随朱厚照出征之后,司礼监大档的职位就一直由谷大用代理,如今正主回来了,谷大用自然又被“发落”回了兵仗局。
也不是说兵仗局不好,再给“八虎”分配权力的时候,朱厚照还是比较上心的。作为内廷十二监二十四司里少有的实权部门,兵仗局的规模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其和御马监是内廷唯一的武装力量,所以谷大用也是实实在在的位高权重。加上后来有了朱厚照的改革和扩建,招揽了大批的人手和科学家生产新式燧发枪,兵仗局已经是人才济济,财源滚进,谷大用也是知足的很。
但人就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地里的,一旦体会到更高层次的生活和品尝过权力顶峰的滋味,就对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看不上眼了,所以自从知道了刘瑾要回来的消息,谷大用就是郁郁寡欢,等刘瑾回了司礼监,自己也“灰溜溜的”回了兵仗局,谷大用更是在兵仗局大发雷霆,看什么都不顺眼。
如今冤家聚了头,两人更是针锋相对。
“哟哟哟,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司礼监的老祖宗呀,怪不得这么大的威风呢!”谷大用叉着腰对刘瑾隔空喊话,哪里有对“老祖宗”的半分尊敬和畏惧。
刘瑾有公务在身,深知朱厚照的急躁,也懒得与谷大用争吵,但在心里对这个取代过自己的小人确是万分不屑的,特别是谷大用在位期间对内阁和外朝言听计从,声望居然超过了自己,刘瑾对此更是耿耿于怀。
“谷大用,你莫要和咋家多言,咋家今天可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你兵仗局调兵的,你速速去准备二百净军精锐和新式燧发枪四百杆,陛下有大用,要是耽误了时辰,可别怪我在陛下那儿参你一本!”
刘瑾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唬得谷大用一愣一愣的,听到是朱厚照派刘瑾来的,还要调兵,想到自己这位小祖宗的性子,谷大用也不敢耽搁,当即就让人给刘瑾端茶倒水,自己则亲自去挑选精锐了。
“你们都给咋家听好了,此次出征是跟随陛下去的,都给咋家打起精神来,切莫让别人小看了咋们兵仗局,可都清楚了!要是有人拖了后腿,可别怪咋家大义灭亲!”别看谷大用平时一副老好人的和蔼样子,可是能并称为“八虎”的人,又岂是什么心地善良之辈呢,这些年下来,因为做事不和谷大用心意而被莫名“失踪”的小太监可不少。
不一会儿,谷大用就带着以黄忠为首的二百净军和四百杆新式燧发枪来到了刘瑾的跟前,让刘瑾快走。这黄忠自从得了朱厚照的赐名,在兵仗局可谓是平步青云,成了谷大用手下的一员干将。
所谓“净军”,言简意赅就是净了身的军队。净军始于秦代,在成祖以前都只是供皇帝娱乐和做杂务的“游戏兵”,可以从成祖朝的御马监出了郑和这样的人才,成祖开始注意到了自己的这群家奴,开始对净军进行整改,因为这些人都是天子家奴,吃的用的装备都要比那群军户好上许多,再加上有名师教导,此后净军便成了一支有较强战斗力的皇家私人军队。
看了看谷大用全副武装的样子,刘瑾不禁有些疑惑:“谷大用,你穿着这铠甲,是要去做甚?”
“刘公公这是何意?我受陛下信任掌管着这兵仗局,如今陛下调军出征,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以身作则带队了。”谷大用肥胖的身躯穿着特制的战甲,显得有些滑稽。
“谷大用,莫不是咋家看不起你,你会用这燧发枪吗?你会骑马吗?就凭你那个身材,可别耽误了陛下的行程,惹得陛下不快。”刘瑾很是自信,别看自己比谷大用还胖,但论起来骑马赶路,昔日同出身于东宫的几人里,除了张永这个“武太监”以外,没有谁能与自己比肩,这也是朱厚照喜欢自己的一大原因。
听到刘瑾封闭自己,别人怕他自己可不怕,谷大用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刘公公也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何以笑话咋家?”
说完就自顾自的打马上前了,生怕被刘瑾继续阻拦,看着谷大用走了,刘瑾骂了一声也往前走去,身后的二百净军看着两位大爷终于停止了争吵,才乖乖的开拨进发。
钱宁这边也准备好了,亲自召集挑选了二百锦衣卫精锐赶到了豹房,等候朱厚照的命令。
因为天津卫离京城不远,且天津卫为锦衣卫的总部所在,平日里要是没有太大的事情钱宁也都是驻扎在天津卫办公,所以自然不用担心此次出征的补给和人手安全,于是一群人就轻装上路了。
再看这黄崖山,自从弘治年间此处驻扎的军队被裁撤后,的确成了一群响马聚集的窝点,这群响马可不是一般的草寇,据说其初代首领更是出身于流火之间,到此建立了在绿林届赫赫有名的“黑龙堂”。
本来这黄崖山上因为地势复杂,适合建寨,成了不少响马眼中的风水宝地,所以起初可谓是山头林立。众响马互相攻伐木,争夺地盘和资源,以至于战败的响马被杀,血流成河,所以附近的居民又称这黄崖山为“红崖山”。可自从黑龙堂的新任堂主乌鸦上了位,附近的山寨就被其逐个击破,形成了黑龙堂一家独大的局面,往来已经有十多年了。
此后乌鸦就常常带人下山抢掠百姓,以及往来的商贾货物,到底百姓为此叫苦不迭。起初官府也派兵对这黄崖山进行过几次围剿,但因为这群响马武艺高强又异常团结,加上黄崖山地势复杂,均以失败告终,而那位下令对黑龙堂进行围剿的官员也莫名其妙被贬,此后上任的杨广县县令张罗满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辜负了百姓和朝廷对他的期望和信任,毅然成为了这群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甚至官府还和这群响马形成了一条“潜规则”,那就是黑龙堂的人每月仅可下山抢掠百姓三次,官府对此视而不见,但每天发生的命案绝不可超过十条,否则就是破坏了规则。
乌鸦也是讲道理的人,既然答应了这张罗满,就极力约束自己的手下,况且这群穷苦百姓也没多大的油水,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自寻麻烦。说来也是讥讽,在当地官府和黄崖山众响马的共同努力下,硬生生的把这杨广县打造成了一个和谐平安繁荣的幸福村,张罗满更是在去年由王鳌亲自主持的京察中获得了上等的评价,而那些失踪或是死去的百姓,则成了卷宗上的“逃户”,时间久了也没人去追究。
一行人从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天津卫,突然来了一群人马,加上此处是京辎附近,立马就引起了当地官员的重视。
毕竟是天子渡口,天津城的守卫也不像其他那样草包,一名小旗带着两个手下趾高气扬的下城盘查,一名净军给他解释了半天自己是奉陛下的命令让其开城的,结果这个小旗就是装作听不懂,死活不开门放行,说白了其实就是想要点“买路财”,可这小小的净军哪里又会有什么油水,几人就僵持了下来。
朱厚照救人心切,一路策马狂奔,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天津城下,却被人莫名其妙拦了路,顿时心情不好,眉头紧皱,让钱宁去看看怎么回事。
钱宁在天津城内公干多年,对这群人的德行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自己四百多号人来到城下他们还敢摆谱,带着几个亲卫就直接走了过去。
“你说什么啊?什么净军,没有兵部的公文,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我们都只能公事公办,还希望你能理解。”这名小旗很是忠于职守,公事公办。
这么小太监也算是半个“武人”,不太懂什么言辞措略,支支吾吾了半天见这几人还是不放行,也是气的直结巴。
“你若是没有兵部的公文,最好就立马滚回去!”见此人如此不上道,小旗也没了耐心,自己还要回去打叶子牌呢。
“我说了,我是奉陛下的命令前来的,陛下他老人家可就在后头呢,你们最好快点开门,不然耽误了陛下的大事,你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哟,还敢吓我,陛下刚刚凯旋回京,怎么可能又带兵出征呢?我看啊,你估计也是个假太监,把你的腰牌亮出来,否则可别怪我们怀疑你和黄崖山上的响马有关系了!”小旗对朝廷的局势了解的很透彻,心想看这些人的规模,来的人也不会太过尊贵,况且没有兵部的公文,自己也是公事公办罢了。
可是腰牌没见到,回应他的却是钱宁的一记马鞭,这名小旗的脸上立马就留下了一条痕迹,摸了摸自己的脸,立马就大怒起来,要招呼身边的跟班动手还击,可是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小弟齐刷刷的跪了一排。
“这个腰牌,你可满意?不想死就立马去给老子开门!”钱宁又上前踹了他一脚。
对这尊天津城内的大神,这群小小的守卫自然是认识的,挨了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的鞭子,别说你才是一个小旗,就是你们的百户,千户来了,那也得给我乖乖的跪下。
那群小跟班生怕被钱宁迁怒,丢下了自己的老大亲自去将城门打开了。
朱厚照赶时间,也懒得与之计较,直接就下令全军朝着黄崖山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