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天国之下,皆是小事(一)(1 / 1)

“不可思议…这是陈浮生出手了?可陈浮生何时掌握了这种程度的大日神权?”

宫本健次郎下意识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镜框。

他的目光难以置信地仰望那轮当空的金色炽日。

只觉哪怕是凭借不久前踏入圣者后的目力,也无法直视天空中那轮金色大日太久。

只是望了一会,便忍不住瞳孔艰涩,生疼流泪。

这轮凌驾整座瀛洲的金色大日,不仅将他们此前所有的布置都扫荡一空,更是洒落下难以言喻的威压,让瀛洲之内的所有天国序列者,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威严,生出敬畏之情!

“不是陈浮生,若陈浮生执掌这等程度的大日神权,我等当日根本不会赶来东境。”

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一位身躯虚幻,足不沾地的青色长裙女子从屋内“飘”了出来。

当这位出现,宫本健次郎面露敬畏,落后她半步,以示尊敬。

这位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都远远在他之上。

笼罩大半个瀛洲地区的连绵大雨,就是由这位布置下的。

东境大劫时,共有十二位境外列王赶至,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而在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出手喝令天地后,十二位境外列王几乎是同一时刻远离东境,只有这位潜逃到了他们东瀛,直接找到了斋藤十诫,仿佛事先就有联系。

来自境外妖灵族的青衣女君仰头望向天幕上的煌煌大日,神色凝重。

在这日上,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属于一个多月前让他们十二列王的所有谋划尽数泡汤,甚至险些回不去的那位天国高位者!

妖灵族女君眸光数次变幻。

若是不曾亲自面见陛下,她此刻恐怕要再度灰溜溜的潜匿逃跑。

那位只单纯凭借自身位格,就足以压服他们十二位列王级生灵,这等存在根本不是她所能抵御,乃至是面对的。

只是如今身后已有倚仗的她,已然无需惧怕到这等程度。

她也多少猜到了那位的真实身份。

旧日天国神系的主人,却不知为何亲手推翻了属于自己的神系,以第二主君身份位踞天国序列尽头的天国第二主君!

单纯以身份而论,这位还凌驾在她的陛下之上。

只是某些时候,身份与位格并不能代表一切。

那位存在虽然伟大,可在她的陛下面前,却难免要矮上一头,哪怕他的位置还在陛下之上。

“无需多忧,那位如果插手此地之事,陛下会亲自出手拦截。”

“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那个叫做井上莉香的女子,再将夏目玲子的后裔带到我的面前。”

宫本健次郎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深吸气道:“我们已经大致锁定了井上莉香的位置,只是要想将她带来此地,恐怕还需要阁下助我们一臂之力!”

“至于夏目贵志…”

这位东京都执行部副督察沉默了半晌,低声道:

“那还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我们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当年夏目玲子留下的‘遗产’并未落在他的手中。”

妖灵族女君漠然道:“井上莉香这边,我随时可以出手,你们尽快解决,陛下需要她的身体。”

宫本健次郎心中叹气,低头应道。

“至于那个叫做夏目贵志的孩子,我接下来亲自去见一见他。”

听到这句话,宫本健次郎不禁面色一变。

“阁下,那孩子,那孩子如今不在东京都,你一去一回怕是会耽误…”

妖灵女君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我的决断还容你来质疑!

不过方寸之地,来往于我而言不过转瞬之间。”

宫本健次郎有心再度劝说几句,可从身后传来的男人嗓音,打消了他的念头。

“健次郎,藤原女士说她已经锁定了井上莉香的所在,接下来需要你的帮助。”

宫本健次郎回头望着笑着走来的男人,只觉那张明明熟悉至极的面孔不知为何,越来越让人感到陌生。

“安贝斯阁下,陛下让我带话给你,请你速去见祂。”

被唤作安贝斯的妖灵女君神色一肃,微微颔首,径直离开了此间。

庭院中,只留下宫本健次郎与斋藤十诫。

“健次郎,你开始犹豫了,你的心软了。”

斋藤十诫仰头望向悬挂于头顶的大日,轻声数道。

面对好友的质疑,宫本健次郎沉声道:

“我等的大业,怎能以牺牲无辜的瀛洲子民为代价?”

斋藤十诫叹息道:“牺牲总是在所难免,这世上任何事都有代价,要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达成可称伟业的功绩,健次郎,你以为我等是在过家家吗?”

“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有竭力止损,要想完全抹除,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

“更何况,有些事情,真的是你我能阻拦的吗?”

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继续道:

“夏目贵志之事是因他外祖母,这件事不是你我能掺和的,也不是你我选择牺牲了夏目贵志,换取安贝斯阁下的助力,哪怕没有夏目贵志,安贝斯也需遵从陛下的号令,你应当分清这其中的关系。”

宫本健次郎面色铁青道:

“可他还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我等身为瀛洲秩序的守护者,护卫辖境子民,岂非理所应当?”

斋藤十诫淡淡道:“祖上的过错,后代子孙偿还,不是天经地义?”

“更何况,安贝斯对夏目贵志并无杀意,只是想讨回曾经的东西罢了。”

“健次郎,你若以为安贝斯是为杀夏目贵志而来,那你多虑了。”

斋藤十诫似乎不想再继续当前的话题,话锋陡然一转道:

“接下来有件事需要健次郎你亲自去处理。”

宫本健次郎深深呼吸,平复了紊乱的心绪,平静道:“我会尽快去和藤原女士汇合。”

孰料斋藤十诫竟是背着他摇了摇头。

“藤原女士那边不需要你,我已经让龙马和田中出面了,我也会亲自跟进。

我倒要看看,那个总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老家伙,这次敢不敢露面保下井上莉香。”

斋藤十诫冷笑道,旋即又对身后的宫本健次郎道,

“健次郎,我需要你去帮我抓回青木赤一,他的具体行踪稍后会有人送到你的手中。”

“青木赤一?”宫本健次郎皱眉道,“都到了当下的关头,为何还要去抓青木赤一?”

斋藤十诫幽幽道:“这是陛下的命令,祂言此子是高天原内的见证者之一,我们必须将他擒获,从他口中得到不久前高天原内发生的具体事情。”

宫本健次郎变色道:“他?怎么可能,一个普通人,而且进入高天原的门户完全被我们掌控,他是如何进去的?”

斋藤十诫淡淡道:“具体的我已经查明了,在青木赤一消失前,最后接触他的势力,属于源家隐族那个老东西。”

听到这句话。

宫本健次郎眉宇凝重,吐出了一个名字道:“绯村十郎?”

这位曾是数百年的瀛洲最强者,论辈分比之斋藤幽兰前辈都要高得多,不知为何竟是给他一直存活到了今日。

“你可还记得那日在神庙中,我对龙马君的质询?”

宫本健次郎眉宇一皱,想起了那夜的交谈。

斋藤十诫冷冷道:

“自导自演那处戏的,正是那老家伙。

以这种方式逼迫青木赤一主动求到自己头上,当事人自始至终还浑然不知,这种手段可真是让人佩服。

高天原内发生的事情,必然有这老家伙一份,等此间事了,我会与他好好聊聊。

若抓捕井上莉香的过程中他敢出手,那便是再好不会!”

宫本健次郎听完后沉默无言。

他突然开口道:

“十诫君,我总觉得…你变了。”

当抛下这句话后。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大门外。

只给怔然转过身的斋藤十诫留下一道背影。

在面见过陛下后,安贝斯心中大定,径直离开了斋藤家。

在刚才的会面中,陛下直言那位天国至上者,如今只是徒有位格,而无多大实权。

尽量避其锋芒即可。

哪怕对方如今伟力暂失也不是自己所能冒犯的,但反抗逃跑的能力还是具备的。

对方若真不顾身份对她出手,届时自有祂亲自出面。

得到这个承诺的安贝斯,心中吃了定心丸一般。

只觉身后有支柱倚仗后,尘世之大,可任意去得。

只是在想起自己原本的身份后。

她又难免叹息几声当下的处境,然后很快重新调整心境。

她是妖灵族三位女君之一,手握风暴神权,跻身尘世列王之位,是这世间真正的上位者之一!

可在陛下面前,她却只是天国的后辈罢了。

如今这个时代,看似平和,波澜不显,拥有列王之位的生灵几乎不显于尘世,活跃的上限在绝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圣者,但私下涌动的,却是足以将任何势力吞没倾覆的暗潮。

自十数位被冠以“大观星者”之名的生灵,纷纷道出第三场序列之争就在此世后。

这一世就不可能真的风平浪静。

所有的族群、势力都在为接下来的大世而积蓄实力。

甚至有一位年岁最古老的大观星者言,曾活跃于第一、第二纪元的那些至强者们,将沿着时光长河一路而下,来到这个注定群星璀璨的时代!

而不论当初有多嗤之以鼻,认为这只是疯言疯语,安贝斯当下却是不得不信。

仅仅是一座东境,便同时苏醒了两位天国的主君!

在即将迎来大动乱的当前,能依附于一位主君身侧,这对于她个人,以及背后的族群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际遇。

立身于高空中沉默片刻的安贝斯突然抬头。

望向远处的那座城市。

面目狰狞。

那个女人的唯一后人,如今就在那座城市!

若时光能够倒流,她真的很想问问那个总是随性洒脱的女人,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旋风,消失在空中。

奔向远方。

千里之距在她身下,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虽然头顶那轮炽日洒落下的阳光让她生出不适之感,可这无碍于她实力的发挥。

从东京都抵达川崎市,前后不过数息。

早已踏足不落阶位,更是领悟“暴风神权”,凭此跻身列王之位的妖灵女君安贝斯,冷眼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她好看而狭长的眼眸微眯,突然望向城市的一处。

她感受到了与那个女人极其相似,一脉相承的气息!

不会有错,她死也不可能忘记那个女人的气息!

她俯冲而下,几乎是在瞬间来到了地面。

这是一条十字路口,她站在路口的中央,抬头望见了那个女人的后裔。

以及。

一个神色温和,脸上带有灿烂笑意的年轻男子。

只是一眼。

便让她肝胆俱寒,几近魂飞魄散!

在她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视角中。

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后,是包容一切的澄澈天空,是神秘而无垠的浩瀚星海!

他的背后,似有一位白发少女从一座汪洋之海的边缘赤脚走来。

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身后。

犹如万年也不曾离弃的坚固盟友!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不夹杂任何情感色彩,只是静静望着她,就让她生出苍天在上之感。

只想跪拜。

被这一眼吓得毛骨悚然的安贝斯,感觉身体的每一部位都在恐惧和颤栗。

她霎时转身就欲逃离当场,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保持着最后姿态的安贝斯,浑身僵硬,不敢再动弹半步。

身后那个年轻人,微笑道: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是不给我面子,还是看不起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