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醒的话可以说是平地惊雷,直接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一种“士皆嗔目”的既视感。
只不过,这里的士不是士兵,而是士大夫,嗔目不是愤怒的瞪大眼睛,而是惊讶的瞪大眼睛。
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似乎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心里清楚,这个甘德虽然脾性不好,是个出了名的傲士,跟关系好的,除了唐潜以外,就只剩下昭奚恤和屈宜臼。
其他人,他们都认识甘德,甘德也知道他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很熟。
但是,他们知道一件事情,这是他们心里都默认的。
论对星辰的研究,在楚国,甘德敢称第一,就无人能称第二,虽然唐潜对星辰也略有研究,但是,唐潜在很早就表明了:对星辰的思考,我不如甘德。
而眼前这个最多也就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向楚国对星辰最有了解的人提出了一个关于星辰的问题。
而且就只是问了问星辰有多少?
这种数数问题怎么可能难得住甘德!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慕醒是在自讨苦吃的时候,甘德却是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向慕醒。
一些人在注意到甘德的神情后顿时对自己的坚定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不成,甘先生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坐在右边那一列第四位的唐潜则是周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慕醒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也曾跟甘德探讨过,但是甘德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只是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转移了一下话题,然后就直接起身告辞了。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甘德并没有对这个问题有过太多的研究,所以,没办法回答他。
直到有一天,在看甘德记录的一些未曾成卷的一些竹条上的记录震惊了。
当然,这些竹条是他在帮甘德整理中无意发现的,而且,因为竹条长度有限,当时他找到的语句也是断断续续。
但是,他可以清晰的记着几条足以令唐潜难以置信的笔记。
“乙丑年,四月廿一......朱雀之井宿(xiu)以北,有一星辰,未曾记录......”
“此宿竟未出现于绘制的宿图......”
“乙丑年,五月十一,苍龙之尾宿以南,有一星辰未曾记录......”
“乙丑年十月十九,苍龙之尾宿以男,又有一星辰未曾记录......到底有多少星辰未曾记录?!”
“乙丑年十月廿二,星辰图未名,有名星宿共四千七百余颗......”
“乙丑年十月廿八,我要疯了!到底有多少星辰!”
亲眼看到了断断续续日期的断断续续的记录,唐潜,就知道,这个问题困扰了甘先生多年。
所以,在慕醒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唐潜是难以置信的,毕竟,他可从未听说过,此人对天文有所了解!
难不成,是早有见解一直一声不吭?还是,打脸充胖子?!
就在唐潜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胡须,紧紧地皱着眉头的时候,甘德开口道:“已记录星辰四千九百七十二颗,但......在下也不知这天上星辰究竟有多少。”
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天文问题,竟然难住了最懂星辰的甘先生!
这简直是为所未闻!
慕醒看到周围那些不可置信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就以他前世来说,在哪个年代都是一个未解之题,甚至,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宇宙中,时时刻刻都有星辰的诞生和灭亡,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整个星河里到底有多少星辰。
硬要回答的话。
只能是无数颗。
如果这个甘德就已经知道宇宙的星辰有多少颗的话,中国在国际天文学的地位绝对是世界第一。
但可惜,这并不可能。
慕醒知道,只要是涉及到这天文学的人,这个问题可以包治所有!而且屡试不爽!
甘德有些激动的看向慕醒,早已经没了之前的傲气,大步流星的走到慕醒跟前,声音颤抖的说道:“莫非先生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吗?”
慕醒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说道:“答案没有,硬要说的话是数之不尽!”
周围人顿时嗤之以鼻,这个回答,他们都会说!
对于周围人的反应,慕醒自然是满不在乎,只是继续说道:“你不要气馁......”
慕醒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让甘德失去了进取之心。
毕竟,甘德的一些记录和著作,最后成为《甘石星经》的一部分!
他可不想因为他,而导致《甘石星经》这本书的消失!
这本书的消失,多他来说,可以说是对华夏国天文学的巨大损失啊!
于是,慕醒在脑海里大概过了过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什么,便继续说了下去,“这天地间星辰无数,是自然的!想必你也发现了,这星辰根本数不完!而且,你久钻星宿之象,你也应该知道,这天空上的一些星宿有许多在之前明明没有,在之后就会出现,而有些星宿则是在之前明明就固定在某个位置,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一些仍然对于慕醒抱有不待见的心理的,听到慕醒说的话,顿时都以为慕醒是在胡编乱造。
然后他们就等甘德出言反驳。
可是,他们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
他们看着甘德在听到慕醒的话后,陷入沉思,一会皱眉,一会恍然点头,一会又近近的抓着自己的胡须,一会又想到什么,又惊讶的抬头看慕醒一眼,陷入沉思。
慕醒可不在乎这在场这么多人的反应,他见到甘德不再离开,便是悠哉地拿起自己案几上的酒樽,喝了一口酒后,转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之前似是被慕醒骂住了的屈宜臼大步流星的来到甘德旁,大声地说道:“甘先生!莫要被一个黄毛小子唬住了!他的话根本不可信!这家伙根本不可能懂得天文!”
然而回答屈宜臼的却是甘德的摇头:“不,他说的,几乎全部都跟我之前的记录对上了。”
甘德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没想到甘德竟然承认了!
那些一直对慕醒抱有不待见的看法的那些人也是目瞪狗呆。
慕醒见到屈宜臼竟然如此作为,不由得手里拿着酒樽,对着屈宜臼说道:“没想到,你竟如此顽固!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不思考着如何为国家献力,而是一心相当国家的蛀虫!真是士人的败类!”
昭奚恤闻言也是皱了一下眉头,但没人知道,他为谁而皱眉。
而那屈宜臼则是气的胡须乱颤。
慕醒开口道:“说实话,天文,我的确不擅长,但治理你这种顽固之人,国家的蛀虫,却是我醉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