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刀客带着腥风来(1 / 1)

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小妇人只是一介女子,而且是个非常苦命的女人,江南女子的气节早已被燕地风沙给刮的一点不剩了。在她看来,这种恩情是还不了的,只有跪地上磕上几个头。

江颜没让她跪成,家徒四壁的矮屋实在是寻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所剩不多的浑水都被麻匪糟蹋了,小妇人便捡回散落在远处的布鞋,挑了两双干净的擦了擦递给他。

江颜默默收下了,他看了眼那块青石板以及上面刚虬有力的剑字,觉得可以收回对那位苏家剑魁鼠辈的称呼了。

“练武吧。”

江颜这样说道。瞧见小妇人望着他,他和煦笑着:“练武吧,把那个字学会了也就能离开这个片乱地了,”

小妇人看了看自己两个孩子,低着头没说话。

江颜摸了摸那两小子脑袋,伸手进怀里,想了想却把银子又收了回去,终究是没有掏出来。

默默转身离去。

望着两匹高头大马绝尘而去,小妇人目光怔怔,神情复杂。

两个孩子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蹲下身子用手帕替他们细心拭去,然后拉了拉孩子的手:“去寻两截枯树枝来。”

“娘,我们要学武了吗?”

小妇人苦笑着,柔声道:“不学武,练字。”

孩子们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漠太岁坐在马背上,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上那双粗布鞋,问道:“你要去下牛峪寻那个牛少爷的不痛快么?”

江颜换上了新鞋子,很合脚,他目不斜视说道:“烂地出烂人,我去杀该杀的人。”

“燕地这么大,可不是两个人就能杀得过来的。杀了他,之后呢?麻匪不会因为少了头头就全部弃恶从良。这不是沙场,没有斩了寇领就群龙无首的说法,他们会很快推出新的龙头。匪寇,是从来都不缺领头人的。你那套军帐思想在这里可行不通。”

“况且。”漠太岁笑了笑:“咱们后面还悬着把刀的,你多耽搁一分,那刀便近一分,到最后咔擦落下,便是两颗大好头颅。”

江颜说道:“那把刀是冲你来的,与我无关。”

漠太岁并不生气,笑眯眯道:“如此绝情可不是盟友的做派,若江公子真有如此想法,那漠太岁此时便可调转马头,便不再耽搁你去下牛峪的功夫。”

江颜眯眼望着他,冷声说道:“你威胁我?”

漠太岁笑道:“谈不上威胁,我只是不想让江公子被一些闲碎琐事耽搁了精力,这对大家都不好。”

江颜深深看了他一眼,扭过头重重一挥马鞭,大马嘶鸣一声飞速往前跑去。

“我可以不去下牛峪,但你最好祈祷不要被那把横刀追上,不然大刀劈你脑袋的时候我不会多说半个字。”

漠太岁不以为然,摊了摊手道:“全凭公子意愿。”

小妇人其实是想过搬家的,换个地方,哪里都行,就算是燕地,只要不是这间泥矮屋就好。

麻匪向来是睚眦必报的脾气,她不认为那两个缺胳膊断腿的麻匪能有忍气吞声的好性格。

只是搬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糊口都难的小家也就靠着这间矮屋才能稍稍遮风挡雨一些,走远了,可就得寒餐露宿了。

想行远路,盘缠是不可能少的,小妇人从来没有如此缺过银子。

两个小子蹲在青石板前认真练着字,一笔一划非常用心的临摹着那个剑字。小妇人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去,低头制着鞋子。

白天缝晚上缝,夜里借着月光仍不敢休息,只有月色黯淡之后才舍得稍微小憩一下。天一亮,又会拿起锥子缝制起来。

燕地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麻匪不会乐意让她安生的,找上来是早晚的事情。小妇人又没行过什么远路,不晓得去云出得要多少银钱,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少。

所以多织些鞋子,多挣些银子,就能早一些离开这里了。

有脚步声传来,惊弓之鸟的小妇人慌忙丢下鞋子把两个孩子往屋子拽。

外面经过的并不是麻匪,而是个刀客,一身仆仆风尘,后腰上斜挂了把短物,被白色布絮裹得严实,背上背着把朴刀,脚步极重,身上杀气更重。

小妇人是感觉不到杀气的,但却能闻到那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很刺鼻。

刀客顿了顿,鼻间轻轻一嗅便笑了,脚步停了下来,咧着嘴站在矮屋不远处。

“你见过两个逃命的人?”

小妇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用力捂着孩子的嘴巴。

刀客没走近,蹲下身子抓起把黄土细细捏了捏,说道:“我不嗜杀,也不是魔头。只是跟你打听两个人,我晓得他们来过。”

刀客抬起头咧嘴问道:“我问你,他两往何处逃了?”

小妇人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刀客拍掉手上泥渣站起身,看了她一眼又问道:“往东还是往西,或是往北?”

小妇人张着嘴不说话。

刀客点点头,伸手去摸背上刀柄。

“我不知道。”

小妇人颤声说道,声音轻轻柔柔,便是带着些许颤音,也极好听。

“原来不是哑巴。”刀客看她一眼收回了手,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那两人往何处逃了?”

小妇人只是摇着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磨灭了刀客本就不多的耐心,手一探朴刀就落在了掌心,连门都没有了的矮屋显然拦不住他,就跟堵着羊圈逮羔羊一般,轻松至极。

刀客一手掐住小妇人脖子,很轻松将她提了起来,手腕一转,朴刀便割了过去。

抹喉,是一个刀客的基本功,再简单不过的招式,手起刀落而已。

刀光闪过,朴刀却突然停下了,刀客皱眉望着小妇人的大肚子以及被她死死拽住的两个孩子,半天没说话。

最后狠狠骂了一声两个好命的家伙,丢下脸色惨白的大肚子女人,把朴刀重新插回刀鞘,转身大踏步行出了矮屋。

留下一屋子浓厚的血腥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