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一支马匪的首领,李大光头有自己独得的一份荣幸,他没死。
而是,被抓了!
随同他一起被抓进汉阳军大营的,还有四十多人,他剩下的所有兄弟,全部战死。
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事。
自打上山以来,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李大光头看着肃整的汉阳军大营,满心懊悔,他现在觉得真的应该听山羊胡那老不死的话,精锐的敌军,便是人数极少,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应对的。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大光头丧气的垂下了头,等着属于他的裁决。
点着一盏油灯的大帐内,李大光头被带了进去,被身边那个冷漠的家伙,一脚踹在了膝盖上,猝不及防间四体着地趴在地上。
李大光头没法子生气,也不敢多嘴,他还想活着。
他艰难的扭了扭身体,像一只吃撑了的蛆,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挺好奇那一盏油灯是用什么做成的,怎么可能会那么的亮?让整个大帐内的一切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包括坐在桌案后那位年轻的将军。
这一辈子,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亮的油灯,虽然他也没有见过几次。
那位年轻的将军,是真的年轻,看起来应该都可以做他的儿子了。
“小民李大光头见过将军!求将军饶命,小的实是无意冒犯,奈何生计实在是太难混了,只好出此下策。小人手下一帮兄弟都要吃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小的,真的是实在没有办法。”
李大光头情真意切的开始了诉苦与求饶,求生的念头很强烈,可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或者说,他没有其他的资本,能说出来让这位年轻的将军饶他一条性命。
那位一直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年轻将军,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问道:“你就叫李大光头?”
“回禀将军,我确实是这么个名字。打我记事起,我的父母据说就已经死了,而那个时候我便是个光头,他们一直这么叫我,我也没再给自己换个名。”李大光头说道。
李大光头,这么奇葩的名字,刘云还真是头一遭听到。
但在这个物质贫敝的社会,这样的名字,其实也比较正常。
有正儿八经的名和字的,都属于是有点家底的。
普通百姓之家,孩子的名字,真的是要多草率就有多草率。
就像刘云印象中父辈们的名字,狗剩、拴狗、拴蛋…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名字比刘云所知道的那些贱名还要贱很多。
刘云搓了搓手,看向了李大光头,说道:“我叫刘云,现在勉强是汉阳郡守,我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你,如果你能回答得上来,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李大光头猛然间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刘云。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面像是满天星斗一般,旋绕着刘云的名字。
刘云,刘云…
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竟是如今声震天下的汉阳郡守刘云,手握十万精兵,一统凉州中南部,攻克长安,而后挥虎狼师逐鹿中原的刘云。
李大光头瞬间真的想死,他的胆子挺大的,但在这一刻,再大的胆子也都被吓破了。
那一张本来还挺好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成了惨白色。
李大光头不由得想起了山羊胡那个老家伙,这老不死的东西,真的是乌鸦嘴啊。
这一支只有两百人的军队,的确是打西边来的,也的确是汉阳的。
可他妈的谁知道,带军的竟然是汉阳郡守刘云。
李大光头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赢,不然,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恐怕会被剥皮抽筋,享尽世间最酷的刑法。
但转念间,李大光头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太扯淡了。
座上坐着的是汉阳之主,他的身边便是只带了两百个人,那也绝对是汉阳军中最精锐的两百人,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就是人家带上十个人,估计也不是自己这些人能随便斗得过的。
汉阳之主的谨慎,那也是出了名的。
李大光头此时的那个脑子啊,就像是一滩极速旋转的浑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每一个想法连他自己都琢磨不清楚,想的到底是什么。
那些令人惊叹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面只出现一个瞬间,就又被其他的想法,给冲刷掩埋过去了。他的整个脑子里面,唯一长久延续的,就是震惊和惊吓。
眼前这位年轻的都能当他儿子的将军,竟然是汉阳之主刘云,世上还有比这更扯淡的事情吗?
许久之后,李大光头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想起了刘云刚刚说过的话。
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话,李大光头忽然间有些惊喜。
回答几个问题,就能放了他们?
回过神来的李大光头,忽然间有一种被幸福神光笼罩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世上最好听的几句话。
“刘府君,你要问什么随便问,大光头要是知道的绝对老老实实的回答,一个字都不诓人的,我要是骗了你,我…我不得好死!”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李大光头咬牙切齿的发了誓。
刘云轻抬了下手,说道:“你没必要发誓,我要问的事情其实要说简单,也比较的简单。说出来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和真正知道的就行了。”
李大光头重重点了下头,乖巧的简直不能再乖巧了。
刘云提笔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想着造反?”
这个话,问出来其实是有些白痴的,但刘云觉得很有必要问。
如今天下纷乱,百姓造反,有人是日子过不下去造反了。
而有人是成心想要在这乱世里谋个身价,趁混作乱。
还有一部分是看着别人造反,他也就想造个反。
乱世,百姓造反的出发点可能大致趋同,但理由,绝对不是那么单一的。
李大光头毫不犹豫的就说道:“刘府君,大光头就说实话。以前俺们也是老老实实种田吃粮的,也没想着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我们不干,有人逼着我们这么干,尤其是今年来,只要是有点林子能藏人的山上,那就有马贼。后来,我和一老家伙一合计,干脆也上山算了,别人不种粮,我们好不容易种点,完全是给别人种的,费这功夫干甚是吧。”
“为什么不想着去保卫家园,而是去抢劫呢?”刘云问道。
“府君有所不知啊!我打个比方,如果桃花盛开的时候,下上一场雪,花都冻死了,偏偏你家的桃花躲过了一劫,结桃了!整个坞里的人,肯定都会盯着你家那颗桃树。到那时,别说吃桃子了,可能树都会被狠人给挖去种他们家了。”李大光头唾沫横飞的说道,“府君,我这也不是说你,就是…就是那什么来着,打个比方。”
后知后觉的李大光头,不由有点紧张,因为拿刘云打了个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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