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位头目都到了,都坐定,聚义厅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气氛压抑的似乎都能挤出水来。
彭义斌沉默片刻,点了一个人名,“张顺。”
一个坐在大厅末尾,有些驼背的中年人惶恐的站了起来,躬身道:“小的在。”
这个张顺是彭家寨的匠房管事,以他的地位,本来是没资格进这聚义厅议事的,不过这一次彭义斌专门点名要他来。
彭义斌问道:“我给你的三眼神火枪,你看的怎么样了?可以做吗?”
张顺听了这个问题,身子缩的更加佝偻,低声细气的回道:“禀寨主,那神火枪内管平直,似是钻成,小的想不出有什么钻子,能钻成那样的管子,还有枪管尾端的旋纹也不知是如何加工…”
说道这里,张顺再也忍不住恐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小的没用,请老爷责罚…”
彭义斌有些失望的说道:“真的没办法吗?”
张顺闻言,忙道:“小的没用,没法做出一模一样的,但小的觉得可以用铸的方法,只是做出来的东西,比那神火枪笨重许多。”
彭义斌闻言大喜,问道:“铸的东西也能发射药子?”
张顺道:“定然可以。”
彭义斌一拍手道:“好!”
又接着问道:“那药呢?”
这一下张顺脸上再次见汗,道:“那药不知如何配做,比寻常火药猛烈十倍,若不知配方,外人绝做不出来。”
听到这里,彭义斌脸上再次出现失望之色。不过他并没有怪罪张顺,只是挥手让他坐下。
张顺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在凳子上落了半个屁股。
彭义斌沉默片刻,开始向众人说明自己的想法。
这种说明,他在以前是根本不会做的,作为寨主,大多数时候他只需要下命令就可以了,至于领会他的意图,那是手下该做的功课。
但现在他不得不解释。
“…神火枪你们也都见过了,虽然威力不算太大,但声威惊人,人倒罢了,关键是容易惊了战马,就算是为了训练骑兵,也要弄一些来,否则我们怎么报仇…”
“…神火枪的威力不比普通弓箭差,战场上临敌不过三矢,这神火枪正好装药三发,放完之后,又能当铁锤短枪使,在战场上远比弓手配的腰刀要强的多…”
“刚才大家也都听老张说了,这东西,咱们一时半会无法仿造。”
“…那铁甲更少见的上等货色,如果咱们的子弟能穿上那样的好甲,这次也不至于伤亡如此惨重…”
“大当家那边,我看顶多是从山寨的喽啰里找一些年轻人,糟蹋的快死了女人来充数,其他的都要我们想办法…”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彭义斌,“咱们去东庄子,是接了刘大当家的命令,凭什么现在要咱们来想办法?”
突然被粗暴的打断,当惯了首领的彭义斌顿时怒火中烧,他定睛一看,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打断他的是他的三叔,名叫彭仁广,这次随他去东庄子的副手就是彭仁广的幼子,被陈宪手下的斧枪手用斧枪背后的尖锥生生啄破了头盔,在脑袋上开了个天窗…
彭义斌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大当家的没有看到好处,其他各位当家没有尝到甜头,或者吃到苦头,是绝对不会下大本钱的…可是咱们吃过亏啊…”
听彭义斌如此说,彭仁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道:“你还有脸说…”
彭义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从交椅中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指着交椅怒喝道:“三叔若是觉得我彭义斌是草包,那现在就提议换了我,如果有人能替我和两百多兄弟报了仇,我彭义斌给他磕头当马倌!”
这一下子,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彭义斌当上寨主,固然是因为他父亲就是上代的寨主,但他的能力也是整个寨子都公认的,无论武艺谋略决断,在这彭家寨里都不作第二人,这次引起众人反弹,实在是跟头栽的太大了。
整个彭家寨,能拿得出手的铁骑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六七十人,其中有一半都姓彭,姓彭的里面又有一半是彭家嫡系子弟,这次彭义斌一下子就葬送了将近三分之一。
除了一百多人的亲卫铁骑,彭家寨还有六七百人的精锐步卒,都是世代跟随彭家的乡党子弟,这次也被彭义斌葬送了将近三分之一,不但是伤筋动骨,而且是元气大伤。
整个彭家寨几乎是家家戴孝,有的一家死了不止一个男丁,甚至有死绝的。
最关键的是,彭义斌这次带走的,都是他的亲信,这不但让他的威信大损,连实力也是大损。
虽然人心不稳,一些头目丧亲心痛,但要说换寨主,这彭家寨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服众的。
见彭义斌要搁挑子,终于有人看不过,出来打圆场。
坐在聚义厅左侧首位的一个一直闭目养神的白发老者,这时候站了起来,先是咳嗽了几声。
他这一站,一咳嗽聚义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位老者姓何,名叫何长青,是上代老寨主的把兄弟,也是老寨主的主要智囊。
何长青站起来之后,先是一阵咳嗽,这才喘着气说道:“众位可否听老朽一言?”
彭义斌忙道:“二叔有什么话,请吩咐。”
彭义斌的亲三叔,本来是他的二叔,就是因为他爹和何长青拜了把子,这才变成了三叔,由此可见,何长青在彭义斌父亲心目中的地位。
何长青冲着彭义斌摆摆手,示意他不比多礼,缓缓说道:“寨主带回来的神火枪你们都看过,试过,是不是好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都纷纷点头道:“确实是好东西。”
何长青又问道:“用一对少年男女换一把这东西,划不划算?”
众人又纷纷点头,这年头,人最不值钱,市镇上到处是买儿卖女的,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花大闺女才两贯钱,少年男丁价更贱,折算下来,这一把神火枪比最下等的弓都便宜不少,自然是划算的很。
更何况,这彭家寨是什么,他们是贼啊,这年头抢点钱财粮食不容易,都在地主豪强的仓库里,抢人却是再容易不过。
何长青道:“既然是好东西,价钱又划算,为什么不买?”
这一下问的众人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