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萨顿穿过真理之门进入四色厅时,所有炼金协会的人员都处于忙碌之中,为即将苏醒的降临者配制各种炼金药剂,用于复苏身体机能,消除长时间接触刻印给灵魂带来的负面影响,并随时准备启动急救方案。
波希雅·阿伯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工作,见到荣格,她示意身边人暂侯,问道:“弄清楚教会收手的原因了吗?副会长先生。”
“他们口风很紧。”荣格摇头,“不过大概是因为某件圣遗物让他们临时改变了决定。”
波希雅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是这样,新教一直想要超过迦什教,而圣遗物从根本上影响信徒的偏向,那条蛇完全咬中了要害。”
“之后再和他们洽谈吧,我们没必要太主动了。”荣格平静的语气里蕴含着绝对的自信,教会既然违背了承诺,就一定会付出足够让炼金协会满意的代价,不然炼金协会的报复,就会让教会蒙受远超过他们背弃承诺所获之利的损失。
“马格努斯呢?”荣格话锋一转。
波希雅道:“他的健康状况很稳定,不过永续之境的排斥总会带来一些伤害,他正在休息,暂时没必要打扰他了。他见证的历史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独引人注目的是,苏·埃里尔的行为出现了偏差,我们怀疑这个时代的她也偷渡进入了永续之境,不过还没有直接证据。”
荣格点点头,这时一名执事匆匆走来,对荣格与波希雅汇报道:“戈尔曼先生醒了!”
波希雅与荣格对视一眼,立刻走向四色厅旁的房间。
戈尔曼·瓦伦达睁开双眼,那道火焰似乎仍在他视野中弥留不去,他用力眯起眼睛,视线模糊一下,再度清晰,天花板上刻绘着华丽繁复的四色山顶之花,蓝色寓意腐化,赤色寓意硫磺,银色是汞,他们结合转化的金色所寓意之物,完全将戈尔曼从恍惚之中唤醒。
“贤者之石!”
他张口欲呼,久未进水的喉腔却发出拉风箱般的呼哧声。一个炼金术士见状,连忙扶住戈尔曼后背,但还是没能止住戈尔曼的剧烈咳嗽。十余人围在戈尔曼身边,等他的咳嗽稍微平复,就有人递上金杯装盛的药剂,性质最为稳定的黄金被视作表世界最中接近贤者之石的金属,是炼金药剂最好的容器材料之一。
戈尔曼如饥似渴地饮下数种药剂,喘息了一会,刚恢复语言能力,他就虚弱而急促地说:“一个旅者…一柄剑…浴火的羽翼!”
戈尔曼口中吐露的名词没头没尾,但一旁早已准备纸笔的人员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话一字不差记录下来。做着同样工作的还有一名操作打字机的打字员,黄铜按键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没人打断戈尔曼,也没人引导他的思绪。说出那几个名词后,戈尔曼喘息着又休息了一会儿,才虚弱地说:“我都看到了。”
床边的炼金术士都露出惊喜的神色,荣格眼睛一亮,对戈尔曼鼓励地点点头,依旧没有出声。波希雅用眼神示意,让绝大多数人都离开了房间,很快,戈尔曼身边就只剩下分别担任理事长和副会长地波希雅和荣格,以及抄写员和打字员。
在炼金药剂的作用下,戈尔曼迅速恢复了大半精神,这让他有了斟酌语言的余力。他看了一眼床边的人,沉吟片刻,缓缓叙述道:“马格努斯离开后,我在德罗契家族内成功潜伏下来。我本来打算等候出现变故再找机会窥视发生了什么,但彭尔斯被人偷袭了,他变得很虚弱,甚至没能发现我的窥视。”
“他的情况很糟,似乎精神也受到了影响,他命令德罗契家族的人屠杀外来者,却没能阻挡那个偷袭者。”
戈尔曼说到这里,语气就变得迷茫起来。
“然后,一个男人出现了。我看到了他,却完全没法感知到他…”
戈尔曼的描述让荣格和波希雅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你看到了他?”荣格终于忍不住问。
“我看到了。”戈尔曼点头,喃喃道:“他风尘仆仆,穿得像个旅者。他阻止了偷袭者,但彭尔斯也油尽灯枯了,然后…他拿起彭尔斯的影鸦纹章…”
戈尔曼回忆着自己在永续之境中见证的一切,忽然他愣了一下,惊恐地喊道:“给我纸和笔!”
他撑着床沿努力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桌边,抄写员连忙将纸笔交到戈尔曼手里,戈尔曼铺开纸,立刻在纸上画了起来。沾满盐霜的皮靴,黑色长袍,短指皮手套和兜帽,他迅速勾勒出旅人的身影,要画出旅人的脸时,笔尖却悬停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关于那张脸的记忆正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淡去,他越是用力回忆,那张脸就淡化得越迅速,甚至连那道身影也模糊不清了。戈尔曼的目光落在纸上,看着自己刚画出的人影,心中涌起深深的迷茫。
我画了什么?
他瞳孔失焦,笔端颤抖。
一只温柔的手掌抚过戈尔曼的后脑。
被压制的疲惫重新涌入四肢百骸,戈尔曼一下昏厥过去。
“你在做什么?波希雅?”荣格用带着三分责备的语气说。
“你也能看出来他的状态很危险不是吗?副会长。”波希雅扶住倒地的戈尔曼。
荣格叹了口气。
探究隐秘总伴随着牺牲,他比波希雅发现更早发现了戈尔曼的精神波动,让戈尔曼的灵魂受到些许损伤,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代价。
荣格走到桌边,轻飘飘的纸张让他感到有些沉重。
纸上的旅人风尘仆仆,脸上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