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具被烈火灼烤的琉璃胚,女剑士的灵魂片片龟裂,火翼破茧而出,清亮的唳叫完全唤醒了她的意识。
黑暗的大厅里,伤痕累累的手紧握剑柄,一道暗紫色的光芒流进剑刃,破碎的铁片悄无声息熔化成通红的铁水,各归其位。
科雷亚睁开眼睛时,绯霓翗斯已恢复原状,红光从逐渐冷却的剑身上消褪,露出银亮森然的剑刃。
她能感到剑里蕴藏的炽热力量。
“贤者之石…”
科雷亚一时还有些迷茫,但有一件事已经明了——绯霓翗斯成为了贤者之石的载体,现在,它就是贤者之石。
那个男人是谁?他从彭尔斯手里夺走了贤者之石?但彭尔斯已成为贤者,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科雷亚心中还有疑惑,从北境跋涉至符腾堡,她要解救受难的灾民,而现在,她拥有了制止灵灾的力量…
但守界者的信念告诉她,所有来自里世界的,都应该被排斥,被驱逐。而贤者之石,正是里世界能量的最高形式。她本来期望彭尔斯能幡然醒悟,主动终结灵灾,再将贤者之石交给守界者保管——虽然希望渺茫,但那就是她的目的。
可现在贤者之石落入手中,科雷亚反而难以抉择。使用贤者之石的力量便会背弃信仰,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将不再纯粹,但现在,封上灾难魔盒的锁匙,却握在她的手里,她知道自己终究无法背弃良知,但信念的崩塌正带给她比肉体受创更大的痛苦。
“信念支撑你前进,而非拦路之绳,守界者,有时候你得试着解开苦修带,留下使你进取的,舍弃那些束缚你的。”
旅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科雷亚对面,朴实却深奥的话语让科雷亚感到自己仿佛正在面对契父。她若有所悟,绯霓翗斯传递过来的炽热意念让她如获新生。
像绝大多数宗教那样,守界者亦有不乏有许多苛刻死板的信条。
信念不坚者依靠束缚使自己坚定。
但她已经十分清楚,并从始至终地践行了自己的信念。
她已有资格解开苦修带。
女剑士眼神重新坚定起来,干脆利落地砍掉了所有迷茫。
旅人脸上浮现出笑意。
“你会是一个很好的保管者。”
科雷亚观察着眼前的神秘人,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旅人将贤者之石交给了她。这证明他比握有贤者之石的彭尔斯还要强大,显然,他想要终结这场灾难,可为什么他不亲手去做?
“为什么把贤者之石交给我?”
“你拥有守界者的品质。”旅人说,“坚韧,永不停歇,即使目标看起来无法实现。”
科雷亚几乎从未遇见过了解守界者,并且理解守界者的人,她怔了一下,却想到守界者的传承几乎已完全凋零,甚至被传承者否定。她想到苏离开的那天,契父并未阻止,他说守界者的传承,最多再维系百年就会成为历史。
“那的确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女剑士绝不会表露出自己的软弱,但或许是因为解开了束缚,或许是因为面对旅人就像面对契父,她说出了自己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呢喃。
“只要光阴仍在流逝,再微小的概率都会演变成绝对。”旅人微笑,“但现在你该挥剑结束这一切了。”
雷再度看见了天火。
就像他为科雷亚重铸利剑时那样,绯霓翗斯被火焰笼罩,一双火翼自剑中展开,笼罩了整个符腾堡。
没人因此受伤,马棚里的干草和娇嫩的蔷薇都没沾染半点火星。浮空城的镜影,远古的低语,徘徊的暗影…却像烈日下的积雪那样悄然融化,蒸发在虚空中。
“彭尔斯…旅人…贤者之石…”
雷旁观着斑斓河流中的这一幕,最后是那道高举利剑的身影。
浮空城彻底消失了,连雷脚下的斑斓河流都迅速蒸发。
永续之境正在崩溃。
雷感到自己正在猛地下坠,他听到了刻印破碎的咔嚓声——来自久违的表世界。所有肉体的知觉,正在迅速返回,久未进食的饥饿感,久卧的脱力,让他感到头昏目眩。
但还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
“等等!”
他无声地呐喊,眼前的黑暗里掠过的,只有一抹淡金色的流沙。
雷猛然从床上坐起。
“嗬…嗬…哈啊…”
他剧烈喘息,钻入鼻尖的是亚麻被单上淡淡的尘灰味。进入永续之境前他叮嘱过管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屋打扰。天光透过紧闭的窗帘被染成棕色,窗台上的三色堇早已枯萎失色。
雷的喘息渐渐平复,心中涌起久违的熟悉感,同时却有挥之不去的失落。
冰凉的触感从手边传来,他偏头一看,影鸦纹章上的宝石,已碎成齑粉。
出神半晌,雷躺下疲乏的身体,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科雷亚…竟然是你得到了贤者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