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打架声停了下来,两人的身形逐渐清晰,小白自身后架着那壮汉的胳膊,随即抬起头轻唤:“朱姐?”
壮汉明显不服气,但被制住双手,只能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哼!”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他不是普通人!”
老板娘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指向柜台:“给我进去!”
小白沉稳的面容首次出现惊慌的神色,他松开手,若有若无的瞥了师婕一眼,闪身走进柜台。
她愤怒望着小白离去的身影,又转头看向站在原地傻愣着的师婕:“你这个女人!给我滚出去!”
师婕局促的扯了扯嘴角,见那壮汉没有再敢纠缠的意思,只好耷拉着肩膀悻悻离去。
走在大街上,鼻腔中再次充斥了新鲜的空气,抬头望向天空,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那蓝眸少年,他离开时那受伤的眼神,似是在倾诉着什么。
心头涌出一种失落的感觉,她垂眸,隔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罢了,先找到吴释丘为好。
方在此时,胭脂味儿扑鼻而来,抬眸细细瞧着,她竟悠着悠着走到了青楼前。师婕上前一步,那正在揽客的姑娘斜睨一眼,客气的对她柔笑。
师婕尴尬一笑,只得走上前询问:“姑娘,你有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吗?个子高高的,看起来很厉害的那种。”
姑娘一把拍开一流浪汉摸过来的手,握着圆扇朝楼里指去:“你说的是那位公子罢,正在里边儿呢!绕着满楼跑,也不晓得在寻谁。”
师婕点头示意多谢,迈步走了进去,还未等她环顾四周,一个人影瞬间扑过来。
“师姐我可找着你了!”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师婕一抬头,原来真是吴释丘这家伙。不过他抱着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师婕挑眉看向他身后,了然一笑。
几个衣不蔽体的青楼女子正凶巴巴的瞪着她,那嫉妒的目光仿佛是在质疑她的身份。
吴释丘可怜巴巴的闷声哀求道:“师姐救我呜呜呜…”
领头的是看着妩媚一点的女子,她莲步微移,站至吴释丘身后:“我们楼里可不欢迎姑娘来,不知道您是来干嘛的?”
拍拍吴释丘的背,他高大的身躯压得师婕喘不过气来,将其硬生生扯开,接收到他由于被自己嫌弃而不可思议的目光。
她仰起头与那女子平视,弯唇轻笑:“我不曾知道这青楼也有强卖的规矩。”
“不可如此!”
清亮的声音传来,几人纷纷扭过头看去,一身着素衣的女子正抓着圆扇自楼上走下。
她站在师婕面前,微微欠身:“是我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多有得罪。”
“小倩姐…”那几个女子倒是不敢狂了,都低着头嗫嚅。
吴释丘倒是不在师婕身后躲着了,他向前一步,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女子的周身,生怕错了什么细节般。
“你就是小倩?”他站直了身子问道。
“是,公子可是吴释丘。”她轻柔一笑,伸出手示意吴释丘上楼:“夜姑娘等很久了,请吧。”
“好。”
见吴释丘抬脚便要走,师婕微微蹙眉,冷声道:“你要去哪儿?”
他瘪着嘴转过身:“调查我们的事啊,师姐莫不是忘了来干嘛的了。”
师婕望着他,定定的说:“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那女子口中的夜姑娘应该便是三界第一情报机构“零八”的工作人员夜七七,在前主的记忆中似乎有提起过她这个人,行踪不定来去神秘,掌握着皇族与魔教的大量秘事,怎的今天就愿与吴释丘见上一面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师婕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佯装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向那女子。
“姑娘,您不需要怕我,我带您上座。”她缓步走来,拖着师婕走向台子的两旁,“您喜欢吃点什么?”
师婕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呃…随便来点吧。”
她欠身翩翩离去,师婕这才细细的打量着四周。
正中央的台子上有清倌演奏乐器,她们无一不戴着面纱,眸色清冷。靠近台子的地方,摆着整整齐齐的圆桌,上面有她送来的糕点与花茶。
“姑娘请坐。”
也没有其他事情,她只好妥协般的坐在柔软的圆垫子上,心不在焉的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还挺好吃。
“姑娘,您不是帝都人罢。”她一同坐在旁边,温柔的望着师婕,“我名为聂小倩,可唤我小倩。”
聂小倩?感情你隔这儿拍倩女幽魂呢。
师婕不自然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着糕点,有些噎着,锤了锤胸口。
聂小倩倒也不恼,她规规矩矩的端起茶盅往小杯里斟茶,修长白皙的手端起小杯,递于我面前。
“谢谢。”师婕接过小杯,心下腹诽吴释丘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谈完事。
看着杯中荡漾的花茶,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果香,她咽了咽口水,小酌一口。
台上的清倌不知什么时候表演完,一群舞女穿着暴露又艳丽的舞衣在上面跳大神。
“这个夜姑娘是何方神圣啊?”师婕扭过头,眨巴着眼睛望向聂小倩。
聂小倩闻言一愣,嘴角笑意更深,“姑娘说笑了,奴家一个平平无奇的青楼女子,怎会知晓夜姑娘的身份呢。”
师婕叹一口气,若真是个平平无奇的人,何故第一次见面便在她的茶里加了酒呢。
“你去忙你的吧,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见她没有一点价值,师婕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她嫣然一笑,“我可不傻,跑去伺候那些个男人,不如伺候姑娘来的清闲。”
她不走,师婕也没了办法,只好端着杯子闷头喝茶。
“姑娘可否告知我您的芳名?”
回过神,眸色清冽,师婕笑道:“你想让我叫什么,我便叫什么。”
“姑娘真会说笑。”
师婕低下头,轻抿嘴唇,“不敢当。”
“姑娘有些醉了,不如我扶您去厢房歇息?”
师婕“蹭”的站起身,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喝的不是花茶么…还真有些晕了,我自己出去走走。”
她目送着师婕摇摇晃晃的身形离开丽春院,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出来便是黄昏了,师婕放下搭在额间的手,一言不发的立于桥边。此地的风景犹如江南水乡,温柔多情又不失身为首都的庄严。
这里形形色色的男女擦肩而过,他们无一不洋溢着笑容,虽身为普通人,他们却活得逍遥自在。
前主本可以不用生活在尔虞我诈的仙族,当一个普通人,在乡下安稳度日便好。可这乱世,谁又能说得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比如现在,自她今天走来的路上出现了一群穿着蓝衣的守卫,他们腰间挂了把弯月刀,将一个带着头套的人围在中间缓缓向前行进。
虽阵仗不大,但却格外显眼。周围的人仿佛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光景一般,没有人驻足围观,都各干各的事情。
“啊!我的苹果…”
师婕低头一看,原来是一老婆婆篮子漏了,里面的苹果挨个滚了出来,桥上又恰巧是斜坡,苹果正畅通无阻的往下滚动。
她上前躲过赶路的人,蹲着将苹果都捡了起来,转身朝着手足无措的老婆婆走去,甜笑道:“婆婆,您的苹果。”
老婆婆接过,感动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谢谢姑娘…”
她的手微微抖动,看来是人老了拿不稳东西,又一个苹果掉在地上:“哎哟!”
师婕弯腰捡起,站起来欲递给她时,却哪儿还有什么老婆婆的影子?只剩她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拿着苹果茫然的站在桥上。
那些个带着刀的侍卫已经走到她身边,师婕掂了掂苹果,禁不住撇撇嘴:“这世道,一个老婆婆速度都比我快了。”
那带着头套的人猛然顿住,似乎是转过了头,寻声望向那拿着苹果的身影。是她…
“看什么?!快走!”
身后的守卫不耐烦的催促着,他只好收回视线,一行人逐渐消失在桥的另一头。
师婕搓了搓这通红的苹果,兀的咬下一口,香甜可口,再咬一口,依旧甜滋滋,忍不住再吃一口。
“当——”
牙齿似乎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伸出手将其从嘴里拿出来,是一小块金子,摸上去凹凸不平。
握着金子小跑着回到丽春院,有了些许灯笼的亮光,她这才看清了上面刻的字——琉璃馆。
帝都,皇族势力中心,三界最为富饶之地。
一道身影自屋顶闪身落下,那人理了理衣服,负手走入内殿。
殿外悄声四溢,殿内却歌舞升平,洋溢着欢乐祥和之氛围。
他往内殿瞟了一眼,似乎是找了的目标一般勾起唇角,抬脚准备进去。
“出示请帖。”一个侍卫将他拦住,面色森然。
他不知自怀中掏出了何物,那侍卫一改神色,恭敬的弯下腰。
“大人请进。”
异域女子身着红衣在大殿中扭着腰肢,媚眼如丝,舞动着飘逸的金发格外亮眼,她们似乎都在悄悄观察着台上,那身份最为显赫的男人——皇族帝王。
帝王微微眯着眼,看似心不在焉,实则在挑选正在舞动的美人儿,“高爱卿,今日怎的有空进宫来了?”
那人突然顿住,站在殿中微微俯身作揖,恭敬道:“回陛下。臣不过是讨个乐趣,在府上闷了许久,自家夫人都快有些看腻了。”
“这有何难?朕让爱妃再给你挑一个年轻貌美的,改日送到你府上。”帝王拈着胡须乐得清闲。
“臣多谢陛下美意!”
“起来吧。”
那人微微一笑,朝着另一抹明黄身影走去,边落座边轻声道:“太子殿下,永昭娘娘的书信下来了。”
“哦?世清来了。”
身旁未曾言语的黄衣男子缓缓托着下巴瞥向他,骨节分明的手举起酒杯,神情迷醉,眸中却无半分醉意。
周遭喧嚣,可他身旁似是有着一层层让人捉摸不透的薄雾,虚虚实实。
“她可曾说了什么。”
高世清与其碰杯,拂袖掩去神色,“回殿下,永昭娘娘意指药膳,陛下他…撑不了多久啦。”
闻言,他手中的酒杯微晃,清澈的酒水在杯中荡漾。
“原来如此。”
送到唇边轻抿一口,不动声色的勾起了湿润的唇角,“高丞相可真大胆。隔墙有耳,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高世清闻言,笑得更明朗了,“殿下莫要再开臣的玩笑,试问这殿上,还有谁不是您的麾下呢?”
他抬起眼眸,如镜森冷,暗有幽光流转,“酒不错,人嘛…也还行吧。”
高世清犹豫道:“太子殿下,事成之后,永昭娘娘她…”
“你喜欢?”身旁的男子句句逼人,他若有若无的笑意噙在嘴边,让人自心底生惧。
“自然不能。”
“那便杀了吧。”他放下酒杯,眸色逐渐淡然,“有饕餮的踪迹了么?”
“回殿下,尚无。不过,已经查出将其放出之人是谁了。”
“何人?”他剑眉轻挑,轻声道。
“仙族寿山长老大弟子,师婕。”
“呵…是个可造之材。招揽一番,若是无意与本宫合作,除之而后快。”他缓缓站起身,轻拍高世清的肩膀,“高丞相,不要让本宫失望。”
“是,恭送殿下。”
最高位的帝王瞥见这一幕,心下疑惑。他一把揽过在一旁服侍的女人,蹙眉道:“永昭,流儿最近怎的跟高爱卿走的如此近?”
永昭娇笑着攀上帝王的胸膛,“陛下,他们即是同龄,自然喜好玩乐,何必有此顾虑呢。”
“可是…”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杯酒噎住了话语。
“陛下喝酒嘛,来呀,啊…”
“这该死的吴释丘,怎的还不好…磨磨唧唧的,比个女人还麻烦!”
视线聚焦愈来愈困难,看着被灯笼映的红彤彤的水面,师婕只好扶着桥柱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