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时所待的榕树在远郊，离皇城可是有段距离。

尽管大典再怎么热闹，他所在之处也是听不见一点声响。

这两天日子过得不如意，三位神职都在追杀他，让他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脸上的人皮面具根本不敢摘下。

就连皇城也不敢再靠近，深怕一个不小心又栽了跟头。

现在嘴里叼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等待消息。

手下黑衣人此刻正伪装成平民混在乌泱泱的人群，围在皇城附近听着里面的动静。

陛下的声音经由内力在空中震开，人群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浪潮。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灵帝，千秋万载——”

似乎是加冕了。

人声在这一刻鼎沸到极点，简直就像喷发的火山，翻滚的熔浆，汹涌而热烈，痴狂而嘶吼。

天空柔软的云朵镶上一层金边，晴空一鹤排云上，蔚蓝的天幕穿过云层，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无论是有幸参加大典身处皇城内的人，还是只能围在皇城外旁听的人，皆是仰头痴痴看着天空的异象。

喜鹊来贺，瑞雨濯花。

皇袍之上金丝麒麟踏云献瑞，案桌祥烟缭绕。

喜庆盈庭宇，和乐溢乾坤。

天的旨意，众生跪拜天下唯一的君主。

愿吾皇承天之祜，受地之福，享民之心，永保社稷，寿与天齐。

在子民的欢呼与掌声中，菩然登上高台，伸手接过呈来的权杖。

分外年轻的女皇手握权杖，轻轻闭了闭眼眸，再睁开时有的是震慑人心的自信与从容。

赢了。

在心底，她如此喟叹。

菩然双臂一振，人群的情绪被调动到最高点，不约而同的齐齐下跪，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默契的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恨不得将嗓子喊破。

四国归于碎空，天下将迎来长久的和平。

每一位几乎都在喜极而泣。

嫉妒站在席位手掌鼓到发麻，他浑然不觉。

覆在眼前的布条经过处理，朦胧间是能够看见师妹的身影。

这场大典他没有错过。

好在她人生的重要时刻，他有机会赶上一次。

彩带飘扬，侍女洋溢喜气，高高扬起臂弯所挎的篮中花瓣。

赤红的花瓣如落梅点缀在少女的双肩，菩然俯瞰众生，当得上是人间的掌控者，也便是：人皇。

混迹的黑衣人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娴熟的避开眼线，身法利落的撤离。

出了城，快马加鞭来到远郊的榕树前，抬头望向枝干上无聊的几乎睡着的赫连时。

他道：“大人，大典完成了。”

像有一道闪电劈过，赫连时陡然一震，猛的睁开双眼。

他的肩膀颤动起来，幅度剧烈，几乎要不顾一切自喉中冲出的笑声，被他及时的伸手捂住。

掩唇低笑，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是黑衣人从未见过的。

到底是为何？

为何见敌人登上至尊的王位，你还能如此开心？

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哈……”

赫连时笑出眼泪，不成调的嗓音问着：“尊号是何？”

黑衣人敛住心中的不甘和疑惑，恭敬道：“灵帝。”

从此世间众生见她，皆要尊称一声灵帝。

赫连时反复咀嚼这二字，喃喃间眼神炙热：

“灵帝，灵帝，灵帝……灵帝哈哈哈哈！！！”

好美的精神状态，黑衣人不动声色下意识后退一步。

赫连时从树上一跃而下，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夸赞：“做的不错。”

黑衣人刚想说些什么，倏尔全身炸起鸡皮疙瘩，颤栗的发抖。

那是生物面对恐怖存在的本能害怕。

恐惧令他愤恨的望向自己不争气的双腿，跟灌铅似的移动不了分毫。

赫连时大吃一惊：“喂……这也能追来？”

他的双手摸着脸颊，奇怪了，每次我的人皮面具都戴的好好的，伪装完全没问题，你们是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的？

四周树木鸟雀惊飞，走兽骤散，树静风止，只剩无限诡异的“沙沙”声在空中穿行。

暗红的衣袍犹如振动的蝶翅翩飞，可赫连时知道，这玩意儿远比只有观赏性的蝴蝶恐怖多了。

也许只是眨眼间，意识短暂的流动一秒，那人已经穿梭至眼前。

两米的高大身形，笼罩在红袍中的裁决者，鎏金面具正如死神的镰刀闪烁逼仄的寒光。

赫连时连想都没想，裹挟内力的手掌已经拍在黑衣人胸前，一掌将他击飞至裁决者眼前。

黑衣人眼睁睁看着主子将他舍弃，纷杂的思绪根本来不及翻涌，身体便被烈火灼烧的巨大痛苦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

青蓝色的火焰如同一朵妖异的莲花在他身上绽开，不过刹那，地面只剩一团黑色灰烬。

风一吹，又散了。

抓紧空隙要跑的赫连时浮夸的抚胸喘息。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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