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间被三言两语的奚落和调笑打岔了过去,陵容只垂眸如以往一般安静,直等到启程之时,身边落下一道倩影。
“你真就这般恨她不成?”
不留情面的、自上而下的指责,沈眉庄看着眼前人,只觉得陌生。
“恨到连她身边的宫女也不放过,如今还要上赶着去落进下石......”
“嬛儿究竟何处对不住你...”
出宫的队伍远远地排开,浩荡而辉煌,只剩下两人远远地落下,陵容抬脚跟上,走出几步远才回首。
“她或许不曾对不住我...”
皇后凤驾威仪万千,庄严的钟声中眉庄听见了眼前人的后半句。
“我们只是不同路而已...”
无论是与沈眉庄,还是与甄嬛,都是如此。
前世如此,今生依旧如此。
与她说完,陵容转身便随着浩荡的队伍一同去了,眉庄远远地落后,只见她浅淡的裙摆融入那让人生畏的权势和辉煌之中,居然毫不违和。
后知后觉。
刚刚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无波无澜,却也凉得让人心惊。
.........
春寒料峭。
寒风却依旧凛冽,如利刃般切割着人们的肌肤,树枝在风中摇晃,虽然已经是春天,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甘露寺在紫禁城郊外,即便是身在宝相庄严的大殿内,也依旧湿寒得让人不适。
见到的故人也与记忆中有所不同。
陵容还记得前世临死前见到的甄嬛,那时她是尊贵无比的熹贵妃娘娘,甚至比之以往凤仪万千的华妃还要风光,发髻间的满盈的珠翠更是让人时常让人觉得刺眼。
神情总是云淡风轻的,好似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但如今...
眼前伏地跪拜的人只着灰扑扑的尼姑袍,青丝全由僧帽拢起,从头到脚素净的不像话,与记忆中那艳丽无双的贵妃判若两人。
但神情却不陌生。
清高的、不屈的、隐忍倔强的。
沈眉庄心疼不已,“祺嫔,这是佛门之地,容不得轻狂之人放肆...”
“本宫教训她与你有何关系?”
祺嫔一见她们俩这模样就来气,“打量着你还是宫里风光的菀嫔不成,一个出宫的废妃,冲撞了本宫和皇后娘娘磕个头还为难你了?”
祺嫔是真的气不过。
就算是甄嬛还是菀嫔,那与自己不也还是要行半礼,跪拜皇后也是理所应当的,怎么如今被废了之后反而还矫情起来了?
“你若是好好与本宫磕头道歉,本宫或许还能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饶过你。”
显然是仗势欺人。
沈眉庄气恼不已还欲与对方争执,却对上了皇后轻飘飘的视线,“莫愁如今到底不比以前,与祺嫔行礼也在情理之中,不是什么大事儿,惠嫔也别操心了...”
笑里藏针,显然也是等着看笑话。
祺嫔更是得意,“还不快点,难道要找人帮你不成?本宫时间宝贵着呢,可没兴致与你在这儿干耗着。”
隐隐被众人包围在中间的姐妹两人有种被孤立的屈辱感,甄嬛拽住了还欲再说话的沈眉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陵容静静地看着,觉得她大概会屈服的。
甄嬛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额头碰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轻微却清晰可闻。
“莫愁失仪冒犯祺嫔娘娘,求娘娘恕罪。”
好像挺拔的青苗垂下了头颅,足够卑微,也足够让人畅快,祺嫔喜上眉梢,还欲得寸进尺时,皇后及时止住。
“好了。”
这就好了?
祺嫔明显不甘心,对上皇后的视线时难得聪明了一回,“她既是失仪,便应该罚她在此处多跪些时刻,否则把皇家威仪放在何地?”
皇后故作为难,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奚落了一番昔日的故人,皇后心情不错,在主持的招待下移步偏殿禅房稍作休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连沈眉庄都被强拉着离开,不给她为甄嬛周旋的机会。
偏殿里很快响起主持与皇后交谈的声音,皇后言语间不乏暗示,显然今日的罚跪和为难不是终点,日后甄嬛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陵容听在耳朵里,脚步顿住,没有推开禅室的门,想了想还是转身,“菊青,本宫带你去与旧主叙叙旧可好?”
语气轻缓。
好像真的体贴下人的仁慈,但菊青只觉得后背发寒。
眼前的主子显然和菀嫔娘娘并不交好,执意带自己出现在菀嫔娘娘眼前,怕不是存了落井下石的心思?
身旁人如何揣测陵容并不关心,转身远离了皇后一行人欢声笑语的庆祝之中,沿路返回,刚刚热闹的大殿内如今冷清沉寂下来,却依旧椋湿漉漉地凉寒。
青石板上甚至还有积攒未消的露水,跪在殿中间的那甄嬛神情木樗樗的,好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如今还未能回神。
只是磕了一个头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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