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温暖,躺在摇椅上的女子侧颜精致小意,神情是说不出的闲适和安宁。
耳边听见脚步声,陵容未曾睁眼,只问,“手里拿的什么?”
宝娟脚步微顿,垂眸细声答,“回小主,是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料子,说是过几日去甘露寺上香,所以给随行的娘娘小主们各送了几匹新得的蜀锦。”
甘露寺......
险些忘了这事儿。
“娘娘,这蜀锦皇后娘娘也就得了这几匹,悉数都送了过来,可见皇后对您的看重...”
“是吗?”
陵容睁开眼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祺嫔得了什么?”
双眸轻阖时柔弱惹人怜惜,睁开眼时清凌凌的冷意却偶有一瞬能让人骨髓冻结,宝娟被那眼神看的出于本能地心慌。
“祺嫔娘娘得了几匹云锦...”
论珍稀程度,云锦可比蜀锦要有价值得多,从这送的礼来看也显然更看重张扬的祺嫔。
宝鹃以为她会心存芥蒂,却只听得她近乎调侃的轻笑。
“那祺嫔可有得炫耀了。”
好似不曾为此而介意,但宝娟却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寒。
“小主...皇后娘娘还是更看重您的...”
是啊。
陵容心想,皇后确实惦记着她呢。
惦记着把她敲骨吸髓,从头至尾压榨得一丝价值也不剩,最后也不曾给她留个善终。
却也本性难移的不失忌惮。
皇后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比她还要聪明的人,比起不受掌控的毒蛇,她显然更喜欢任人驯养的忠犬,即便脑子不清楚,但好在听话。
正如祺嫔。
陵容前世时就不曾把祺嫔放在眼里,如今看得开了,更不觉得需要和皇后跟前的忠犬计较。
只是......
将宝鹃探究和讶异的视线收入眼中,陵容眨了眨眼,转瞬做出黯然的不甘。
“祺嫔有一个好阿玛,那样好的家世,本宫怎么比得...”
此刻才显出一点熟悉感。
宝鹃暗自松了口气,小心地劝,“小主莫急,祺嫔那般张扬轻狂的性子,说不定哪一天就跌了个大跟头......”
那样张扬的性子,能在这皇宫里风光地活到现在,全靠皇后在背后撑着,哪日皇后要是撒了手,祺嫔必定第一个摔得粉身碎骨。
眼前人似乎在思虑什么,眼尾时不时划过深沉锐利的碎芒,危险而让人生畏。
小主应该是在想如何对付祺嫔吧?
宝鹃垂眸不敢再看,心有戚戚。
总感觉最近的小主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也越发让人不敢放肆和心存忌惮了......
走神间,突然听见吩咐,“把菊青带过来。”
洒扫的宫女很快把人带到了眼前,伏在地上请安的婢女瘦弱惶恐,身形都在发颤,“奴婢参见安嫔娘娘...”
“起来吧,瞧这模样还以为本宫亏待你了...”
虽然状似不带恶意,但在场包括宝鹃在内的几人都俱是一惊,菊青更是不敢抬头,“娘娘饶命。”
胆小如鼠。
陵容没了兴趣,只摆了摆手,“宝鹃带她去换身衣裳
宝鹃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这是以前伺候过菀嫔的奴婢,又听见小主吩咐,“本宫的贴身宫女,这般寒酸容易招人笑话。”
贴身宫女?
宝鹃原以为她只是说笑,可后知后觉才发现主子说的是真的。
居然让这菊青从粗使宫女一跃成了主子跟前的贴身奴婢,不过几日就从从头到脚换了个模样.......
很快到了出发去甘露寺上香的时候,宝鹃收整行囊,却只得了轻飘飘一声回拒。
“本宫带着菊青去就好,宝鹃留在宫里看着本宫新晒得那些花。”
延禧宫不大不小的院坝里几乎满满当当都是新摘得蔷薇花瓣,满庭蔷薇香气扑鼻,本该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致,宝鹃却忍不住慌乱。
主子难道宁愿信任菀嫔的人,也不愿信任自己了吗?
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
宫妃需得在景仁宫会合之后细听训诫,皇后摆足了架子,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才出场,十分享受如今应得的恭敬和服从,训诫时的底气也十分充足。
华妃死了,菀嫔出宫去了,得宠的祺嫔、安嫔都是她手底下的人,宫里几乎是她的一言堂,这才是皇后该有的体面和尊贵。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自得和满意的。
只是...
视线落在底下,眉头轻皱,“安嫔,你身边的这个宫女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宝鹃是她安插在安嫔身边的人,深得对方信任,怎么一夕之间连贴身宫女的位置都被旁的人抢了去?
安嫔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这是以前碎玉轩的宫女。”
回话的声音悦然怡人,犹如清泉叮咚,皇后皱眉,怎么几日不见,安嫔的声音越发勾人了。
跟个妖精似的...
“此番去甘露寺恐遇见故人,臣妾想着让这奴婢与旧主叙叙旧也好,免得她一心二用......”
菊青几乎是本能地头皮发麻,扑通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明鉴,安嫔娘娘明鉴,奴婢绝无二心,求娘娘饶了奴婢...”
磕头的声音响彻殿内。
只因安嫔一句话就吓成这般,可见日常过的日子并不安稳,说不定以往受了多少苛责。
也对。
毕竟曾经是碎玉轩的人。
“谁不知道你安嫔最恨的就是碎玉轩,在这装什么仁慈的好主子,给个低等奴婢也穿这般好的衣裳...”
不过...
祺嫔眼一挑,随即幸灾乐祸,“也不知甘露寺的姑子有没有这般好的衣裳...”
想来是没有的,佛门清苦之地哪里容得下富贵的金银,没得玷污了佛门。
“好了,都少说两句。”
皇后本来皱紧的眉头,此刻稍稍松懈,“安嫔,让这丫头起来吧,免得坏了兴致。”
也该让菀嫔看看昔日自己手底下卑贱的宫女如今过得如何,比她这个曾经的主子还要自在和富贵,也不知道菀嫔还能不能清高得下去呢?
祺嫔能想明白,皇后自然先领会到其中的妙处,对安嫔的忌惮也消了些。
到底是曾经的好姐妹呢,果然知道从何处捅刀子最让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