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时若不是太子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和魄力,如今只怕早就倒下...
伴君如伴虎,他如今也不过屹立于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会是坠入深渊。
皇子无端受伤,这么大的事情要瞒下来,太子和若曦真的能不受牵连吗?
奈何白露探听的消息有限,绿芜问不出什么,只轻叹一声,问道:“九阿哥...伤势如何?”
绿芜只庆幸当时下手留有余地,没有朝着心脉的方向,好歹九阿哥没有生命危险。
她如今顾不得当时的屈辱和愤恨...
思及事情的后续影响,她甚至盼着九阿哥安然无恙。
她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了在乎的人。
见她问起这个,白露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她还真知道,那位公子特意交代过怎么回答。
知道那恶人九阿哥办的事情她恨不得他去死,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又觉得他还是没死的好,免得拖累她们姑娘,所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脸色有些古怪和复杂。
“轻伤,说是已经醒了。”
比她们姑娘还醒得早,真是祸害遗千年。
绿芜不宜有他,闻言稍稍放心,轻伤就好,九阿哥没有重伤,事情就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一步......
但绿芜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让白露把衣橱深处的箱子拿了过来,绿芜却没有打开,只盯着看了许久,让她给太子送了过去。
这些东西在她手里...能发挥的作用很小...
但对太子来说或许有助益。
只希望能为他分忧...
......
“姑娘,您身子还未好转,怎么就下床了。”
白露跑了一趟回来,就见绿芜习惯性站在窗前,衣衫单薄,她操心不已,连忙把披风给她披上,语气嗔怪:
“您好好养病好不好?”
“大夫说您多有忧思,将来可能思虑成疾,这样可不好,人生苦短,您该学着及时行乐才对。”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她难得说得出这般有深意的话,绿芜顺着她的心意关上了窗,闻言有些惊讶。
“这话是你在哪个话本子上学的?”
“我跟若曦姑娘学的。”
白露将她扶上床,细心地给她掖上被角,见她眉宇间的愁意在插科打诨间淡了些许,白露也觉得高兴。
“若曦姑娘还说,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句什么来着?”
见她琢磨半天想不起来全句,绿芜轻笑替她补全了下半句:“下一句是,明日愁来明日愁...”
“不是...”
白露摇了摇头:“姑娘,您说的不对...”
绿芜轻蹙颦眉,有些不解,此句分明出自唐代诗人罗隐的《自遣》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一句才对,难道是她记错了?
白露歪头想了想,突然想起来,拍掌击节,忍不住笑出声。
“若曦姑娘说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倒在酒缸照样睡...”
白露笑得难以自已,倒在床榻上,绿芜被她的笑声感染,不自觉开始设想若曦说出此句的搞怪模样,也不禁莞尔,心里的忧虑和担心也散了一些。
倒在酒缸照样睡...
这个若曦...
亏她想的出来。
白露笑过之后嗓子干涩,风风火火地出门去小厨房熬煮雪梨汤去了,绿芜失笑,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敛,有些若有所思。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其实也并无不可,世道何其艰难,她终日克制,端庄自持这么多年,可生死关头间,她也曾有无数遗憾和后悔。
如今侥幸偷的余生,也该放纵一回才对。
她如今不是一无所有,是以真到了赴死之时,再也做不到心中设想的那般从容和慷慨。
她有挚友,有爱人。
夕阳西下,璀璨的晚霞洒在桌面和地上,光线汇聚,映出浅淡的朱砂色长绸,没静谧又秀美,让人心生愉悦和安宁,她声线极低,近乎呢喃。
想起初见时与殿下的对谈。
“着相头头错,无为又落空...”
绿芜语气飘渺不定,随风散去,被晚霞眷恋的面容上却是带着浅淡笑意的。
是她着相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