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所谓“开箱礼”。这是满洲人的旧俗,即在嫁妆开箱之后,福晋要先向皇帝、皇后进奉衣服各九套,以示孝敬公婆。
第二天一早,皇子偕福晋依次去叩见皇帝和生母妃,谓之“朝见礼”。
吉灵看着富察氏一张小脸,婚礼之后,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似乎减淡了一些,变得又软又甜。
嗯,小甜饼媳妇儿。
吉灵看得出来,儿子显然很满意。
满意就好,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即使身为男人,如果一辈子,娶的发妻却不是自己喜爱的人,在枕边相伴一生一世,那种滋味…也并不好受啊。
从殿里出来,富察氏跟在弘昕身后,她个子没有六阿哥高,一路追的气喘吁吁。
弘昕向来一个人走路惯了,都是奴才跟在后面追,这时候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小福晋跟在后面,鬓发微乱,喘气不止,猛然便觉得歉疚了。
富察氏轻声道:“六阿哥,慢一些,等等。”
她说话,素来就是这样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六阿哥从前和三公主相处多了,宫里又没旁的公主,少见这样文静温柔的女孩子,当即便站住了脚。
富察氏跟上了,弘昕伸手从她袖子里握住她的手。
富察氏一下就不好意思了:“六阿哥…这样不妥…”
弘昕笑了笑:“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跟着我走。”
他笑得好看,一仰起头,下巴就露出了优美的曲线,满脸神采飞扬,富察氏微微抬脸看着他,脸上红红的。
也不知道是胭脂还是红晕。
又过了两个月,已经是端午,三公主的儿子,吉灵的外孙,这时候已经满了周岁。
七阿哥也已经渐渐没那么淘气了,只是撒娇仍然厉害,连女孩子都比不过。听说姐姐的孩子满周岁了,当即整个天地一家春里跳上跳下地命人给他收拾,说要找出来合适的礼物,让他这个小舅舅拎着去见外甥。
吉灵:…噗!
也就在三公主的孩子满岁宴这一天,弘昕那儿传来了好消息。
双喜临门,当真是双喜临门!
富察氏有喜了。
小夫妻两才成婚两个月,就有了喜事,
可见弘昕的效率以及夫妻感情之好。
禛大喜过望,吉灵甚至觉得他比当年看见弘昕出生还要高兴。
这是他嫡亲嫡亲的皇孙。
弘昕今后,也是要做孩子父亲的人了。
有时候,吉灵看着儿子的脸,不由地慨叹,心里想这还只是个少年郎呢,转眼已经是要做爸爸的人了。
在她眼里,弘昕和三公主一样,永远都还是乖宝宝两个。
永远。
富察氏孕吐很厉害,比吉灵当年厉害多了,吉灵去看了许多次,又召太医、又请民间大夫,还向禛请了旨意,让富察氏的额娘进来陪她。
还是没用。
等她额娘走了,吉灵一边给她喂药膳粥,一边心疼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富察氏在床上惶恐地不行,一遍遍道:“母妃皇贵妃娘娘,您这般,儿臣如何受得起!”
吉灵按住她的肩头,又怕珠宝护甲擦伤了她,取下来递给旁边的七喜,这才轻声道:“好孩子,你既然喊本宫一声母妃,便将本宫当成你额娘就是。”
她伸手拂着富察氏的刘海,柔声道:“你这是头一胎,难免受罪,本宫当年怀端柔公主的时候,也如你现在一般,吐得很是厉害,那时候,本宫就想如果我娘亲在旁边就好了。”
富察氏倚靠在床头上,旁边宫女跪着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她缓了片刻,觉得好多了,这才轻声道:“皇阿玛如此疼爱母妃皇贵妃,当时…难道没有母妃的娘家人入宫吗?”
吉灵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有的。只是…”
只是…娘不是娘。
不是她心里思念的“妈妈”。
她出了一会儿神,抬起头,轻轻握住富察氏的手,道:“药方本宫都一样样看过了,酸的、甜的,都捡好了放在食盒上下两层,弘昕下学回来便会陪你,本宫在这儿待得久了,你难免拘谨,本宫这便走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若是有什么事,让人立即去天地一家春,本宫便在天地一家春,旁的地方也不去,有母妃在,别怕。”
富察氏都快哭出来了,一直在点头。
吉灵又亲手给她掖了掖被子,等到正要转身之时,便听富察氏颤声喊了一句:“额娘!”
吉灵回头来,对她绽放了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
出了弘昕居处,回去路上,碧雪便慨叹道:“主子,您对六福晋可真好!”
吉灵笑了笑,心道谁都不容易。
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小小年纪便为了人妻、做了主母,她父母如何能不牵挂绕心?
便是撇去这些不谈,她也一样有私心的。
她不可能永远陪着弘昕。
百年之后,守在弘昕身边的便是他的发妻了。
男人大丈夫,弘昕又是类似禛的脾气,以后再是…,难免不会有磕磕碰碰。
她现在每对富察氏多好一分,将来富察氏也会感念着这一分的情意,对她的儿子更关怀备至。
炮竹声中一岁除,雍正十九年的新春如约而至。
圆明园中,在炮竹声中,富察氏的乳母泪流满面地跪在她的床前,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小主子、六福晋,您生了个小阿哥!是阿哥”
嫡妻、嫡长子。
虽说六阿哥对六福晋很好,但毕竟从乳母的角度来看,什么好都抵不上这一个小阿哥重要。
孩子才是根基,才是立身的根本。
有了嫡长子,往后任什么花花绿绿的狐狸精进来,也翻不出六福晋的五指山了。
床上,富察氏足足熬了两天两夜,才把这个白胖儿子生下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头发早就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脸上,肤色苍白。
她听见小阿哥的哭声,伸手就道:“六爷呢…”
弘昕在外面守着,他等了一天一夜,夜里也坐在这儿硬撑着,整个人不自禁地打起了瞌睡。
听见动静,他立即站起身要进来,一群嬷嬷拦着,说是血房不吉利。
弘昕伸手就把人给甩开,三步并着两步到富察氏床前,看着她这样子,心疼极了。
“儿子像爷…好看…”富察氏连微笑的气都没有,吐出这几个字,后面的话就说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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