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听出皇阿玛话语中的怀疑,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即道:“的确是儿臣自己的心意,只要能让和惠妹妹别再如此煎熬。“
禛抬手撑住额头,又摇了摇头,冷哼一声,指着淑慎,苦笑道:“明明是桩百里挑一的亲事,倒被你们两个说得如同慨然赴前阵一般!“
淑慎涨红了脸,解释道:“是儿臣措辞不妥了,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禛抬手止住她,静静看着她道:“婚姻之事,一旦尘埃落定,再无转圜余地,此去蒙古,离京城遥遥路远,你可无悔?”
淑慎磕下头去,道:“但求皇阿玛,能让和惠妹妹心愿得偿,她一世喜乐,儿臣这个做姐姐的,便也就放心了。”
禛淡淡瞧了她半晌,终于起身从御案后绕到前面来,弯腰亲手扶起她,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忽然便道:“好孩子,你与你阿玛,很像。”
淑慎听着他语音,微微一颤,抬起眼,便见皇帝眼中无悲无喜,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下午,怡亲王入宫。
冬至后,圣旨下——和硕淑慎公主将嫁蒙古,淑慎公主指婚给洛尔汉。
尘埃落定。
指婚日,洛尔汉容光焕发,着蟒服跪于乾清门东阶下,受命谢恩,随后去养心殿,给皇帝三跪九拜,彻宴谢恩,额驸家备九九礼物,如鞍马、甲胄等,准备迎娶公主。
两位公主出嫁,所有应陪妆奁、户口、什物,皆由礼部会同内务府,遵旨办理。理藩院、钦天监、銮仪卫等衙门协同,钦天监奏请初定成婚吉期。
这一趟仪式、程序走下来,便花了不少时间。
坤宁宫。
乌拉那拉氏坐在桌案前,手中提了一支笔,任着墨汁滴在了纸上,洇开来一圈墨印度,直到抄完了三张心经,这才缓缓道:“淑慎这丫头看着不争不抢,倒是个分外精明的,明明占了个天大的便宜,还说的这般可怜巴巴,倒显得她如何姐妹情深,为妹妹着想,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是讨了个好,惹人心疼!”
与蒙古联姻,几乎是清宫大部分公主的结局。
废太子既亡,淑慎公主早便没了依仗,像她这样的孤女,自然是送去蒙古和亲的结局。
既然总是要去蒙古的,与其将来也许会婚配一个年貌不相配的夫婿,倒不如抓住眼前这个蒙古小王子。
容答应捧着内务府送来的公主妆奁礼单,一边呈上给乌拉那拉氏看,一边便低声忍不住笑道:“怡亲王与皇上素来宠爱和惠公主,一片心意,到头来倒是为淑慎公主做了嫁衣裳!”
乌拉那拉氏沉沉看了她一眼,半是鄙夷半是不屑地道:“容答应,妄议公主别忘了你的身份。”
容答应自知失言,立即唯唯诺诺地住了口。
晚上,养心殿中。
被过来燕禧堂,待得这会儿入了内殿,待得洗浴过了,吉灵穿了一身白色的干净里衣,捧着一碟子松糕糖就坐在床边上吃。
这松糕糖送进嘴里,软软糯糯的,口感有点像棉花糖,还能在舌尖上拉出糖丝。
她吃的开心,禛过来了,解了外袍坐在她旁边,便伸手去捏了捏她脸。
吉灵被他捏得脸颊发酸,一边侧过身子躲开,一边还不忘捧着盘子护住。
禛看了好笑,不由得就逗她道:“养心殿的糖糕,有这么好吃么?”
吉灵点了点头,塞了一块给禛,手都已经伸出去了,想到四爷未必会吃这种口味,便又缩了回来。
她仰头,将松糕糖抛在自己口中,这才道:“甜中有苦,苦中有香,值得久久回味。”
禛微微一笑,想到今日指婚典仪,便是怅然出了一口气,口气中带了惋惜,道:“和惠…这门亲事,毕竟还是不甚如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露出了可惜。
吉灵心道嫁人的是和惠,又不是四爷您。
和惠她自个儿觉得称心如意,和乐美满就行了。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要的也不同。
比如她穿越之前,念大一的时候,宿舍里四个女孩子晚上不睡觉,在一起东西南北侃大山,谈着谈着,就扯到了情感话题上。
有人说对未来另一半,其他条件都能放宽,但一定要颜值够高,不帅就免谈;有人说男生帅根本没用,又不能当饭吃,最关键是要对自己好。
还有人说一定要找性格幽默乐观的,家庭父母和睦美满的,和这种人在一起,日子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的…
吉灵坐在床上,一边奋笔疾书明早就要交的作业,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嘴评点两句。
结果就受到了两只枕头,一只毛绒玩具的暴击,打得她嗷嗷直叫。
其实不过四个字:求仁得仁。
她一边想着,一边吃着松糕糖,不知不觉就下了半盘子去。
禛看她吃的实在太多,便伸手将盘子拿了回来,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这才唤了奴才进来,重新伺候吉灵漱了口。
待得两个人并排躺下,毕竟是指婚当日,禛便又说了几句——无非都是怎么把洛尔汉提起来,立军功,帮他铺好之后的青云路等等。
他在这儿计划的妥妥当当,吉灵听着听着,便打了个哈欠,埋头在禛肩膀上。
禛正说着,只觉得肩膀上一沉,转头便见灵灵已经埋在了自己胸膛前,跟一只小猫咪一样,直往自己怀里钻。
她脸颊上泛着微微的粉色,扰乱的刘海虚虚地笼在额前,大约是这个姿势不大舒服,她又换了个姿势,抱住自己的胳膊便紧紧地不放,还压住了自己半边袖子。
灵灵每次这种小鸟依人,又莫名带着些稚气的样子,最能惹起他心中的怜爱。
禛伸手就把吉灵揽了过来,往自己坚实的胸膛上紧了紧,才低声道:“灵灵,你放心!待到咱们的女儿他日长大,朕定然给她寻个身份相配的,也与她情投意合的额驸,将她留在京城中,绝不让你们母女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