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贝子与包衣(1 / 1)

执明 1个小仙女 3094 字 3个月前

同济城如火如荼地开练,老刁一路却是星夜兼程。

跟狗撵一样,一路跑到了东家的地界上,老刁才顾得上吃口热饭。

老刁的是盛隆号的上甲马帮头子,盛隆这个名字自然让人和“圣龙”产生联系。作为大同蛮出名的一家字号,却没人敢在这方面嚼舌根。

盛隆号货走得很勤,可在大同百姓眼里,它只是一家山货字号。他们在城外秘密建了不少的窑洞、院子。

老刁就猫在一个不起眼儿的院子门口,抱着一口大碗,蹲门道吃面呢。

作为上甲马帮头子,通俗点儿说,就是摇钱树。这架路真的寒掺。

门里面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朴实。气质胜似大户人家的小姐,作为摇钱树的老刁蹲门外吃面,她倒是呆不楞登地站在那,有些怪异。

老刁也只顾吃,其他的不管,丫鬟嘛,伺候人的,老刁却是没使唤。

呼噜呼噜吸溜完了面,直至面汤都吸干,老刁也不抬头,碗直接递给门里的丫鬟。

丫鬟轻车熟路地接过面碗,转了个身就不见了。

院子深处像是传来她小心翼翼、发颤的声音:“主子,吃完了。”

虽然声中带惧,可这丫鬟的声音,那真真是好听得紧!

不光是音色,而是有一股子嗫喏的软劲儿!

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能模仿得了的!

若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说话自然是欠缺了这点儿火候。

老刁在丫鬟说话的时候,站在门道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垂手隆腰,卑躬屈膝地候着呢。

丫鬟声音刚落,院子里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进~”

老刁赶紧迈过门槛,小碎步跑至院内,十分滑稽。

院子里面有几颗树,被围在最中间的,是一颗不大的松。

山西少松,谁家都不得见种,可在这,偏偏是一株油松立在正中。

松树前,站着一人身批绫罗绸缎,衣服靴子看起来贵气逼人,只是脑瓜顶上不戴帽,光溜溜的一颗青皮脑袋,后尾儿一撮儿金钱鼠尾辫儿,正摆弄松树上自己的宠物呢。

巧了,正是海东青!

海东青从主人手里叼啄过肉,锋利的眼睛一抬看向老刁。

老刁见了这鸟,如同吓破胆一样,赶紧跪下说话:“奴才刁谷顺见过贝子!贝子近来可还顺心?大同气候...”

老刁一跪,海东青又啄了一口,被他唤作贝子的男人拨弄着海东青的脑袋。

“啧啧啧,多俊的鸟儿啊!神气!不像大同的呆鸟,连个人心头儿的好儿,都不会讨。”贝子说完,爱怜地抚摸着海东青的喙,海东青眯着眼,甚是受用。

老刁本来跪在地上双手成揖,听完贝子的话,顷刻间五体投地:“奴才愚钝,奴才愚钝...”

贝子又捋了捋海东青的毛儿,转过身来,这人却是一个糙面黑皮的大汉!

圆乎乎的脑门儿上道道疤痕。这人的脑袋和他身上的衣服,从后面看还只是违和。

从正面一看,真就是应了那句话:“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贝子眼中厉色浓厚,看来是个狠厉的家伙。不似庖丁解牛,怕是贝子剁人。

“起来!没用的东西!一千斤精铁,竟然生生迟了一日!你这狗奴,怎么办的差?!就一千斤精铁,很难吗?!”贝子一发怒,那海东青双眼一亮,扑棱着翅膀也在发飙!

看来这位贝子,到底是少了京城二百年的荣贵。

还是着急了些,声音中,也没那提溜不起的劲头儿。

若是电视剧里啊,观众肯定会觉得这个演员,演得还是心急!

老刁听见这话,放声嚎哭,脑袋梆梆梆地,直往地上磕,求饶。

贝子见到老刁磕头,很享受。他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哈!你个狗奴才!起来起来!”

老刁被吓了这一遭,本就人困马乏,刚才落肚的一碗热面,这会儿都快窜出粪门了。

软趴趴地想直起身子。

见老刁半天站不正,好半天还半身不遂似的,趴在地上。

绸子上蹭了土,贝子又懊恼。哼了一声,一把撇开老刁。

那丫鬟赶紧上前扶住,惊惧之下,面色苍白似纸。

贝子见丫鬟惊吓的样子,嘴角甩出一笑,伸出一只麻黑(冻疮长好之后的麻黑)的手背,贴住丫鬟的面颊:“刁谷顺,方才,爷只是跟你开玩笑,生意总有个档期,却不是你误的,这批货走了林丹汗的地界儿,人家多看了两眼,也是正常,算不得你延误...不过精铁既然送到,自然是算你大功一件!得!赏!”

贝子说赏字的时候,手背狠狠搓了一下丫鬟的脸蛋,不知多少冻疮结了痂的手背跟搓板一样,丫鬟的疼得小声叫了一声。

一张脸本就白的似纸,现在却是多了数道殷红。

老刁闭着眼,抿着的嘴巴嗡嗡动,正在努力平抚方才受到的惊吓,好半晌儿才说话:“谢主子宽恕,奴...才,奴才还有个利好消息。”

贝子看老刁缓过劲儿来,把丫鬟往边儿上一推,支使她叫人去。

利好消息,一定得是大家一起听才朵颐地痛快!

丫鬟脚下惊慌,右手死死掐着左手,却不敢抚脸,女儿家哪个不爱美?

只是怕,才不敢把手往脸上放罢了。

老刁低了低头,假装又捋了一下情绪。却惋惜地看了一眼那丫鬟,随后把塞外李九州、共济会、同济城的事儿说了个底儿掉。

复又从怀中摸出一片白布,上面自然是画着,大屁股的神威无敌霹雳枪。

老刁缓缓跪下,将白布呈过头顶:“奴才刁谷顺,恭贺主子喜得神兵!他日兴京论功,主子定然是高折桂枝!众多贝子爷里,这等奇功,却是罕见!”

贝子满脸急切地看着那白布,看样子是火器!

明军火器让后金吃过不少的苦头,后金的火器耍的不利索,明军却花活儿样样有。

虽然他们的火器不能定战事胜负,却实在是骇人!

若非后金的兵员战意彪悍。搁些脚软的兵,见那火箭齐发,肯定是骇得屁滚尿流!

见贝子有兴趣,老刁一下子脸上堆笑。

罗里吧嗦地,给贝子详细描述着神兵的威力,其中主要的部分,是听一个将死的鞑靼骑兵说的,那鞑子说,他脸上这片骇人的血洞就是拜此物所赐。

那鞑子说话的时候儿,一直在打摆子,听他几个没有受伤的兄弟们说,去时五十骑,不到凉碗奶茶的时间,就剩下十来个人。

逝者也形容恐怖,有个人肚子被打穿一个大洞,都能透过亮了,却还活了一会儿,实在是让人难以形容。

见贝子越听越有兴趣,老刁又说了李九州与他的约定,进人一千,白送他一把神兵。

贝子听后哈哈大笑:“这汉子倒是奇人一个!手握这等神兵、又能建城,这等奇男子,却缺了部众?!哈哈哈哈!这可是个划算的生意!你这狗才做得好!”伸出手,捏住老刁的肩头儿,出力一捏。

老刁疼得直抽抽,跺脚甩胳膊可不敢躲,贝子浑身发力,扬起脑袋,迸喝一句:“天助父王!天助大清!”

老刁也跟着迎合,一通马屁登时糊了上去。

可他的马屁声音太小,贝子喊声刚落,院子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附和!

原来老刁刚跪下不久,院子里就站了一圈儿人。

这群人围着老刁面色通红、呼吸急促。

见贝子一笑,他们也是哄堂开来。贝子一喜,手上一松,老刁跌跪在地上。脸上依旧挂笑,脑门儿上,却全是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