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南方,众人走来的方向。
他们走出城镇并未多久,而且四周都是荒原,没有隆起的地形阻挡视线。
但此时视野里,那座城镇的轮廓却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所有人都是惊得地张大了嘴,一脸活见鬼似的表情。
“刚刚只是地下的大妖在活动,我们被它驮着,已经走出了城镇的可见范围。”崔远开口道。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
“先别管这些,此地不宜久留。”老妪声如洪钟,震响耳边,让众人回过神来。
重新整理好行装,跨上龙驹,再次前行。
崔远走回了两名婢女身边。
“圣主,昨晚那些不会真是蚌精吧?”周梓冉瑟瑟,真的感到后怕。
“怕什么,还有我在。”说着崔远已经跨上龙驹。
但看了看下方两名婢女,他顿时一阵头大。
如今没了马车,而一匹龙驹最多带一个人,但他却有两名婢女。
犹豫半天,才伸出手,放在云竹面前。
“上来!”
小丫头没反应过来,抬起小脸,很是错愕。
崔远不由分说,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一拉间,将对方提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前。
“那我呢?”周梓冉瞪着大眼,有些可怜巴巴。
“找她。”崔远将手指向前方的余妙音。
“啊,不要吧。”周梓冉脸色拉了下来,她还清晰记得昨晚圣主被对方拉下马背的惨象,在心中已然将余妙音视作了长得好看但脾气不好、手段狠辣的食人花。
“那你看看其他还有合适的?”崔远冲她无奈耸肩,之所以选择云竹,也是看在这丫头年龄更小,而且性格怯懦。
至于周梓冉,那就靠她自己了。
对余妙音的性格也是了解,表面虽然冷淡,生人勿进,却并非铁石心肠,有时候甚至格外敏感,一支花谢了都会难过很多天。如果周梓冉卖个可怜什么的,想来师姐也不可能狠得下心。
周梓冉环顾了一周,发现都是些糟汉,只有余妙音和玉袖宫的九名女子。
“圣主,要不我下去吧......”云竹低声道。
“好吧好吧!”此情此景,周梓冉只能咬牙,拿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向着前方的余妙音而去。
“同样是女人,老娘还怕你不成。”走在路上,她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仿佛前面的余妙音就是豺狼虎豹。
终于,拖着重如千金的脚步来到对方身前,看着对方一席白衣胜雪,雪白的颈项高抬,像是傲立云端的九天凤凰,周梓冉心中没来由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余姐姐,能带上我吗?”酝酿好情绪,她仰着头,紧抿贝齿,眼珠里泪花闪烁,活似受了伤了小野猫。
余妙音依旧目视前方,似乎没看见也没听见。
周梓冉心中一咔噔,看对方这表情估计是不愿意了,果然,食人花就是食人花,好看的皮囊丑陋的心。
正在她这般想时,突然觉得身下一个不稳,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重量漂浮而起。
在她的惊叫声中,居然直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下一刻就落在了马背上。
“抓紧。”余妙音声音冷冷的,面无表情。
周梓冉一呆,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么一出。
直到身下龙驹一声嘶鸣,开始跑动起来,她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栽倒,于是赶忙环上了余妙音的腰肢。
“余姐姐,你用的什么香料呀,身上好好闻。”周梓冉脸贴在对方的后腰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半分钟过去,没有丝毫回应。
“哼,和圣主一样,都不理人。”只能暗自在心里不停叨叨,万般委屈。
众人都加快了速度,生怕撞见老妪所说的大妖。
“再坚持一下,后天就能到雍州了。”老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回响在众人耳畔。
很快日落西山。
“现在应该出那大妖的地盘了吧。”
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一路有惊无险,好在是没遇到什么邪祟妖物。
“圣主,我们这是在往东走吗?”一路无话,直到现在云竹才开口。
“对,往东走就是雍州。”崔远语气和缓。
“不行的。”云竹变得有些着急。
“怎么了?”崔远问道。
“我娘说过,无法判断方向的时候,千万不能只凭日月判断方向,不然很可能会一直困在原地。”云竹抓住崔远拉着缰绳的手腕。
“为什么?”崔远疑惑,昨晚云竹道出漱女的传说就让他觉得惊奇。
“我娘跟我讲过,是玄尊创造了中洲大地。”云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说了出来,“玄尊原身是一只三脚巨龙,中洲三十二方仙域都是他身上剥落的鳞片所化,他害怕鳞片不能互相粘附,于是就拔下一根龙须,将三十二枚鳞片连接起来。”
“可是鳞片是串联在一起的,相互间的位置经常容易颠倒,因此时而昼夜混乱,动辄黑白交替不定,那时诞生在仙域中的神祇苦不堪言,玄尊无奈,为了维持昼与夜的平衡,只得改天换日,让日月星辰都跟随仙域的变化而变化。”
“神祇至此不再迷惘,开始繁衍生息,各安其土,各守其命。”
“但改天换日毕竟只是幻象,欺瞒感知,还是有着弊病。在极少数时候,当仙域之间交汇成特定轨迹,昼夜平衡无法被调和,只能置换日月的方向来维系这种平衡,所以才时常有迷途的人,对方向的感知不再清晰后,就会被困死在荒漠中。”
崔远惊异,这个创世说也是他第一次听到,难以判断真假。
“你娘怎么知道这些?”
云竹又一次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贴近了崔远,小声道:“我小时候跟别的婢女们说过我娘,但她们都不信,觉得我是做梦,我告诉圣主你,你会不会也不相信。”
小丫头面对崔远时,已然没有了先前那般躲闪,显然一番经历后,她开始对崔远有了亲近之意。
“信,我知道你从不说谎。”崔远笑道。
云竹抿唇,又是良久,她的目光聚焦在龙驹棕红色的毛发上,眼神迷离,似在追忆,徐徐开口道:“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见过我娘,她......嗯,很漂亮,我经常听到她跪在蒲团上,叫嚷着‘华胥大神’,我们生活的周围没有男人,全是女子,她们都长得好美,但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透露出惊惶:“但是她们都长得人首蛇身,连,连我娘也是。”
“我觉得这些记忆有时候真的好真切,有时候又觉得像是一场梦。但我确实是被养父养母两岁时捡回来的,那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记忆......”
崔远滞了滞,看着女孩儿的眼神闪动不定。
就在此时,人群前方一声大喊再次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二长老,我......我们好像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这里有我们马车的残骸!”
此时日落西山,天边仅留下一抹残霞,将黄沙染成橘红色,诡异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