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之事,早已传出消息,又有张燕兵过上谷郡,也瞒不过沿途诸城。
刘策亲去了辽东,探得详实,将其中战局与王烈说起,虽然王烈觉得,征辽东举了幽州一州之力,未免有些行险,然而王烈也自嘲道,这是人老了,凡事儿都会顾左旁右,这也只是他的啰嗦细碎。
当年王烈本要去辽东,机缘巧合之下,入主了上谷郡,时而与好友互通消息,公孙度的作为,也不被王烈所喜。
既是以雷霆手段取了辽东,自己的弟子太史慈亦是身在辽东,对于幽州来说,其实是一桩好事,因而,王烈也为刘策出了主意,而关键之处,又系在身处上谷郡的一人,此人名唤做国渊,字子尼,青州乐安郡人,因青州黄巾祸乱,国渊与族人被强抢了家产,为了顾及性命,没有做些反抗,带着族人,举家迁往辽东,随后因公孙度妒忌刘政贤能,要杀了刘政,国渊与好友施以援手,虽使得刘政幸免,而国渊因此获罪,无奈唯有远走,正逢王烈在上谷郡,便来了上谷郡,此后助王烈授学,时而在上谷郡奔波。
眼下,辽东有许多经学之士,举家避祸,他们不参与政事,也不会受人起复,所为经研学问,图个安宁之所,不管是公孙度,还是刘虞的征召,都对他们没有作用,而幽州戏忠设置的掌管粮赋的粮官之职,除了涿郡,上谷郡,燕国,其它郡县根本没有施行开来,其中固然是有些人暗中抵触,而更多的是没有诸如简雍这般人亲力亲为。
国渊向来厉言疾色,行事正直无私,品性为人称道。
粮官这职位,不算汉室正统,所做的事,对品性要求最严,若是不能公平对待,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
显然,既是要保证百姓的利益,就需要诸如国渊这等人。
如今辽东正祸乱,若是能劝说国渊,为幽州所用,对于辽东事,便是事半功倍。
听过王烈陈说利害,郭嘉颇有些意兴阑珊。
郭嘉所精在于兵略权谋,这政事上,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参与,对于去新州看看,也没有了什么兴趣,既是要见国渊这等人,郭嘉态度很坚决的,表明自己不会去,又寻着理由,说什么刘策既然领了幽州,以后说不得更进一步,这招揽人才的事,亲力亲为,才能彰显诚心,又说凡人皆不是生而知之,没有积累阅历,如何能成长快些。
到了最后,刘策唯有一声叹息,只身轻衣,以天子封册的奋威将军名义,去见国渊。
其实,刘策心中亦是没有根底,因为已经从王烈口中,对国渊了解一些,刘策分明听到,国渊在青州时,因为黄巾军所谓的天下均田号令,散尽了家财和田地,而后背井离乡,与族人迁去辽东。
这一切,怕都是拜了董蒙所赐,要是知道青州月华与刘策的关系,怕是这桩事,根本没有谈的必要了。
然而,正如郭嘉所说,凡人不是天纵其才,此类事情,以后刘策终究会遇到许多,行难知易,便是为了给旁人做些姿态,刘策也非去不可。
没想到,当日送了拜帖,随即就有小厮回过,让刘策前去,看小厮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刁难之意。
被小厮引入偏堂,眼见扇门皆开,一清瘦峨冠中年男子稳坐其中,看其衣着多有简朴,便是寻常麻布织就,颜色来看,怕是三年五载的旧衣。
想国渊族人,在青州也算大户人家,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也会日用富庶,如今简约,若非如卢植那般自束,便是因青州黄巾军之故。
对此,刘策唯有为之默哀。
“将军前来,国渊有礼了。”
见到刘策进门,国渊没有故作姿态,当先站起身,颇有严谨之色。
刘策驻足而立,慌忙还礼,道:“国渊先生,我为后辈,怎能受了长者礼仪,还请先生莫要再如此,刘策受之有愧。”
“哈哈,将军说的哪里话!”
国渊见刘策谦逊,当即笑道:“不说平定幽州,驱逐外族,便是只身去黑山,劝说张燕归附汉室,占了新州,这等开疆扩土的功绩,当世谁人可及,若是再有几年,以新州为基,取北地之域,便是冠军侯做的,也不过如此罢了,我正是听了王烈先生,说起刘将军年少,却守礼知数,才没有再躬身,以将军之功,受了国渊一拜,又有何不可?”
果然,郭嘉说的没错。
虽说文人执政,武人戍边,可要是论起征战功绩,文人可要比武人更多看重,想如今天下大乱,连皇帝都没有了,一干人等,称帝的称帝,抢地盘的抢地盘,刘策在幽州从乌桓部中取了土地,再让汉人百姓迁徙此处,对于国渊这等人来说,意义绝非寻常。
原本刘策还想着谦逊一番,免得让国渊觉得年少轻狂,不过想起自己志向,继而附笑道:“我尝以冠军侯为先者,身为武人,马革裹尸实为毕生夙愿,刘策本为猎户出身,对于这教化百姓之事,最有体会,私下觉得王烈先生与国渊先生此举,比之我等,更是益于天下功绩。”
“哈哈,将军说的哪里话,既然将军觉得与驱逐外族,守卫百姓是将军职责,这教化百姓,余利百姓之事,岂非我等分内之事。”
刘策说的,显然是有些着意,不过,于国渊来说,亦是没有什么浮夸,若非觉得此举不负圣人之道,对得起胸中学识,以国渊之能,如何肯花了多些时辰去做。
当世之人,文武原没有分的清晰,只是刘策自知学识无法与国渊相提并论,才会以武人鄙称。
国渊在上谷郡,见过赵云等人与胡人厮杀,知晓着马上将军不是人人能做的,至少国渊便做不到赵云所做的,跟无法与刘策带了百人,强杀了乌桓零难几千部,进而让蹋顿不敢滋事。
人固有傲骨,更要有自知,否则,那就是无知狂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