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
吕旷右手抬起武器,面无表情望着刘冲道:“壮士,请。”
四周军士口中,刘冲得知这吕旷是一个校尉,多日之间,刘冲也已然知晓军中职位高下,这校尉乃是统军八百之人,若无出众能力,绝不能服众,刘冲不知自身使出五分力道,是否还能应对这吕校尉,犹豫之间,侧首转向一旁的刘策,却见自家兄弟面含鼓励之色,依旧对自己竖着手指。
“校尉大人,乡间匹夫刘冲得罪了。”
吕旷自持身份,尚未抢攻,刘冲也不啰嗦,三步做两步,右手锤凌空而下,左手隐隐抬起,待到交锋便接下一式。
吕旷也争先一步,带动身体,倏然横枪在胸,右手猛的向上挑起,取的是锤头下三分位置,重武器皆有力道最强与薄弱处,重锤头下三分,正是力道最为薄弱处。
枪为长兵刃,适合单人冲杀,吕旷对于十八般武器皆有了解,甫一出手,就指向对方最弱处,反应极快,若刘冲被吕旷震开武器,接着便要迎接吕旷长枪的袭击,长枪能攻击刘冲,而相对短与笨拙的重锤则无以后续。
场上有眼力的武将看出双方招式,高览在长椅上更是眼中有赞许之色。
只是一个交锋,场上便立分高下。
吕旷长枪与刘冲重锤交接,发出清脆的金戈铮鸣,吕旷右手猛然向后甩出,手中长枪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抛落在空地上,吕旷身体连连后退,双腿连连蹬地,努力支撑,却还是在五步后仰面跌倒,口中呼吸紧迫。
刘冲慌忙扔下重锤,紧跟着吕旷,瞪大了双眼,有些焦急道:“吕校尉,你没事儿吧。”
高台之上,袁绍见到刘冲再一锤击败吕旷,右手猛然拍在座椅扶手,站起身,眼中尽是闪烁,口中惊讶,道:“这是何人,竟然如此勇武。”
袁绍眉色飞扬,显然极为欢喜。
片刻,一旁郭图走向前,道:“禀告主公,图记得这幽州刘冲乃是一猎户,天生异力,听闻主公名声,月余前特来投靠麾下。”
“好!极好!也只有幽州这苦寒之地,才有这般勇士,想那公孙瓒领下有如此豪杰,却没有缘份。”
“主公声名远扬,礼待下士,四方豪杰,但听到主公起兵,争相归心,如这刘冲与图一般,在主公麾下,亦觉有幸,不枉此生。”
“公则言重了,若无公则辅佐,我袁本初岂可兵不血刃,拿下冀州,有公则时时划策,乃是我袁本初之幸。”
“主公缪誉,主公缪誉。”
郭图站在袁绍一旁,口中虽谦逊,面色上自是一番喜色。
为臣者,出谋划策,料敌先机,为主公排忧解难,然则最重要的,是要感悟上心,如若连主公心思都不了解,又谈何解除主公忧虑。
郭嘉望见高台袁绍与郭图,复望向场中刘冲,口中一声叹息,从袁绍郭图二人表情,郭嘉大抵猜到两人的对话。
郭图记住了郭嘉告知他的刘冲讯息,自动把后面的话过滤掉,郭图一向看不起武人,除却袁绍爱将颜良文丑,军中一众武将,再无一人能入郭图眼中,一介武夫,只懂得舞枪弄棒,哪里配郭图这般国士另眼相看,这刘冲空有一番力气,战场上用于冲锋陷阵极为合适,又如何比得上谋士良策万人敌,君不见只是小小计策便让冀州韩馥拱手让出冀州,助袁绍挥手之间入主冀州,得了几十万兵马,至于那什么刘策,更是入不了郭图眼中,如此主公臣子一片和睦,又提旁些无干人等作何,只会扫了兴致。
偏阵处,高览面上满是惊讶,义军投军,考校一应全由高览统责,这原本是一美差,若发现有本领之人,向袁绍举荐,袁绍得了人才,亦会开颜,此外,被举荐之人受了高览举荐恩惠,对高览也会恭而敬之,袁绍处颜良文丑不肯为这琐碎事务纠缠,袁绍把这责务交于高览,起先高览也有些不情愿,后来多从来投义军中挑选优良士卒补充于自己统军,而后尽职尽责,当中妙处不会与旁人说。往日间,只鲁安一人,便足以试出来人本事,几个百骑长轮番上阵,考校便按部就班完结,哪怕是在高览手下,这鲁安也能撑过十回,吕旷更是在百合之外,而今日,自己处连番两个武将,却不是这刘冲一合之敌。
高览有心亲自上阵,想到刘冲一合击败两人,不由得有些心悸。
想起恰才张郃阻拦自己,在心中对张郃的感官又上升一层。
郭图右手下压,营场鼓声停下,高声道:“幽州刘冲有勇武,袁公惜才,令刘冲为百骑长,统领一营,赏黄金五两。”
刘冲把大锤一扔,在地上砸了好大一个痕迹,想要双手拱手,又觉得礼数不够,单膝跪下,双手拜倒在在地,高声道:“谢袁公赏赐。”
台上袁绍见刘冲一副莽夫状,不知礼数,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公则,你看,这刘冲真是一介武夫,好生有趣!哈哈!好!好!”
台下,刘冲站起身,四散转了个圈,向四周致意,满脸堆笑,这是早日见刘策嘱咐过的,赢了以后免得给一众同僚留下什么倨傲的印象,刘冲牢牢记在心中,心中满是疑云,为何自家兄弟知晓自己能够必然获胜。
营场入口处,一黑色马匹飞驰而来,在营场中心绕两周而停,马上武将左手拉直缰绳,黑马半立而起。
这匹马生的极为高大,周身一通漆黑,额头一块圆形斑点唤作聚义心,除却额头斑点,身躯竟然没有一分杂色。
马上端坐一员武将,身量七尺有余,生的相貌堂堂,金盔绿甲,一双眼光如射寒星,弯眉浑如点芒,胸前横阔,一团红色英雄巾,腰间勒甲,弓箭随身,右手一柄寒光弯刀,扑面杀伐之气有万夫莫敢当豪情。
“吾乃袁公座下颜良颜文恒,见壮士身手不凡,一时技痒,特来与壮士切磋一番。”
颜良文丑为袁绍手下头员武将,为袁绍极为喜爱,名声传遍河北。
刘冲见颜良马前威风凛凛,又闻言颜良自报名号,不由得瞠目结舌,道:“颜,颜将军,我早先听闻颜将军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如书中传言那般威风。”
颜良听得刘冲称赞自己勇武,神态间更是恭敬仰慕之色,心中一番舒泰,抬手道:“壮士身手也是了得,怕是不在我之下,趁着今日时机,我等切磋一番,必是一桩美事。”
刘冲见一旁军士牵来几匹马,虽不如颜良坐骑那边,也生的极为高大。
刘冲翻身上马,扯动缰绳散开,一手拎着长锤,宛如无物。
颜良与刘冲对视片刻,口中喝道:“壮士小心了。”
言罢,颜良双腿驱使坐骑,行进之间,那马儿仿佛知晓颜良心意,骤然发力,马背上,颜良身体稳然,只此一项,可见颜良马术精湛。
那一边,刘冲依着刘策传授技巧,身体稍稍弯曲,努力控制身体协作,身下坐骑也向着颜良奔去,刘冲想到刚才情形,手中力道一缓,甫一交接,颜良当空而下的弯刀砸在刘冲长锤上,刘冲瞬间感到一股大力,好在刘冲力大,抓紧了手中武器,也没有让长锤倒落。
两人非是敌战,颜良一扯缰绳,收住姿态,道:“壮士不必留手,颜某自认还有几分力气。”
被颜良看破心中想法,刘冲面色一红,讪讪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言语,道:“颜将军小心了。”
刘冲不再留手,驱动坐骑,左手勒着缰绳,右手挥舞,不时变幻动作,这是刘策教给刘冲的技巧,对阵之时,不能被敌人看破动作,占了先机。
颜良见刘冲姿态,颇有章法,心中暗暗赞赏,看准刘冲位置,一骑而上。
刘冲见颜良迎面,没有找到丝毫的破绽,索性当空一锤抡下,颜良注视着刘冲动作,手中宽口刀背向上猛然一磕,精准的撞击在锤子力道最薄弱处,刀锋便向刘冲略过。
颜良武艺精湛,绝非鲁安吕旷所能比,刘冲陡然觉得自己的力量落在空出,感受到颜良凌厉的刀锋,身体后仰,堪堪躲过颜良的袭击,只是刘冲不擅长马术,这一番动作,刘冲身体在马背上再也无法保持平衡,整个身体向地面滚落。
颜良与刘冲交面而过,看到刘冲落马,心中暗叫糟糕,他不曾想,这刘冲武艺不错,马术竟然如此不济。
那一边,刘冲武器抛落一旁,重重的摔在地面,尚未来得及反应,慌乱的军马已经向刘冲踏来。
“兄长!”
一旁的刘策见到这一幕,一甩手扒开身前的人,三步做两步冲进场内。
一时间,连同看台上的袁绍,心中皆是一阵紧张,不知场上刘冲是何情况。
“嘶!嘶!希聿聿!”
军马高昂的叫声刹那间变成悲鸣,却是已经躺倒的刘冲,后背着地,双手各自握着两只马蹄,高高抬起,任凭军马如何挣扎,始终无法动弹。
刘策见刘冲无恙,双手接过军马前蹄,抛落在一旁,军马得了自由,撒开四肢就欲奔走,不料恰才被刘冲握住的前蹄僵硬,前身无力支撑,一声凄鸣,摔倒在地面,溅起大片烟尘。
刘策伸手手臂,扶起刘冲,急切询问:“兄长,可曾伤到筋骨。”
刘冲拍打着身体上灰尘,笑道:“劳兄弟挂念,我无妨,这畜生力气再大几分,哪能及得上虎熊。”
刘策见刘冲活动间没有半分晦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兄长所言极是,小弟心忧,一时想差了。”
另一边,颜良已经驱马前来,见到刘冲无恙,才止住马步,眉头凝固,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和煦态度。颜良为袁绍第一等武将,看到刘冲技艺惊人,一时技痒,不料,刘冲竟然不精马术,勉力与颜良较量,不过三回合落败,让颜良心中觉得有些抑郁,全军会集,人头攒攒,会让众人觉得自己逼迫刘冲一般,袁绍军中,大凡武将,骑术或许不得精通,但皆是中等以上,如刘冲这般,实属少数,颜良这时想起,刘冲只是新丁,不通马术,也属正常,只是此时,即便胜出,颜良也半点欣喜情绪。
刘冲向颜良拱手道:“我马术不精,让颜将军笑话了。”
颜良沉声道:“日后勤加习练,一月马术即成,此乃小事,也怪我鲁莽,不知壮士所长。”
刘冲恭敬道:“颜将军,我虽不擅马术,我这位兄弟却精通马术,武艺比我更好,只是这些时日,不得军马,兄弟也无法教我骑术。”
颜良目光在刘策身上打量,这时才发现,刘策身高竟然比刘冲更高,站在原地,隐隐有一番英姿,只是这番气象未曾掺杂血气,有生疏晦涩之意,故而,颜良在第一时间未注意到刘策,既然与刘冲一同入军,二人所处环境相差不会太大,颜良不信看起来比刘冲脸嫩的刘策能有什么惊人技业。
刘策心思灵活,看到颜良此时态度,与开始恭确态度改变,猜到颜良心思,暗自道,自家兄长,一番好意,恐怕已经让颜良不喜,偌大的校场,颜良的颜面有损,当下,也只有亲力而为,与颜良争斗一番。旁人只是听闻颜良名号,便会胆怯,刘策正是少年心性,又得到过名师指点,自认为武艺身手不弱于天下群雄,即便不如颜良,此时又不是以命相搏,输赢也必然要在几十回合后才见分晓,况且,为将者,当以亲身试之,才会有所感悟,思量自身,察觉武艺短处,矫枉过正,进一步提升实力,对上颜良,这样的机会,于刘策来说,是难得的境遇,又有袁绍在场,投身军营,不正是为了得到主上的赏识,以栖身高位么。
刘策从一旁,随手挑选了一匹良马,一手牵着缰绳,跳上马背,娴熟的驱使战马前行,掠过兵器架,附身抓起一把长枪,快速在场上绕了半圈,不时做出冲击,挑杀,冲刺的动作,这般骑术,引起场外的阵阵惊呼呐喊。
刘策用自身行动,告诉颜良,己确实精通骑术,意在打消颜良的顾虑。
果然,当刘策回到颜良的身旁,颜良眼中已经隐隐有了赞许。
一旁刘冲退回本阵,道:“兄弟,我且看你场中身手。”
身在战马上,又处在杀气连天的军营,刘策此时胸中澎湃,笑道:“兄长暂且在一旁为我压阵,今日能得到颜将军指点,乃是我的荣幸。”
刘策的言语让颜良很受用,他右手握着横刀,道:“来人,收起我的武器。”
一旁,自有颜良贴身军士收起颜良武器。
“我观阁下没有随身带武器,然即为切磋,颜某不占兵刃便宜,我等二人用营场武器即可。”
颜良脚尖侧起,点起一把粗糙长刀。
军中鼓声复又响起,一声声鼓声如同点在心底。
颜良横刀立马,面色沉稳,双眼紧盯着刘策。
见颜良自重身份,不肯占得先机,刘策也无多言,拾枪而上,直取颜良胸前。
颜良抬手刀背迎上刘策长枪,荡开刘策枪锋,顺势划过一个弧形,刀锋迎面而下。
只一合,刘策与颜良便对二人实力有了了解。
颜良招式极为严谨,看似刘策抢占先机,却无法把战局带入自身套路节奏,颜良力量虽比不上刘冲天生异力,也只是一线之差,武将交锋,只要不是力量相差太悬殊,招式和技巧则是影响战局的最重要因素,沾染鲜血的战场显然是磨练自身招式的最佳场所。
刘策原本招式也只是试探,若迫的颜良破绽,而后再有杀招,若无功而返,退而紧守门户。
颜良变招极快,招式变化之间更是毫无破绽。
刘策与颜良交错三次,短暂的时间两人相互之间递过十几招式。
长枪与糙刀砰砰作响,刘策与颜良不在驱马环绕,各自在营场中心战立,兀自见招拆招。横刀利于劈砍荡,颜良手中一柄普通横刀,幻化出片片刀光,与刘策长枪甫一接触,不待招式使尽,又接连另一招式,招式变换之间几无痕迹。
那一边,刘策二十合后,更是主动出击,白蜡长枪在周身几乎化作一个半圆,颜良刀锋所致,则挥枪排击,时而在颜良回锋之际攻向颜良,迫得颜良变招。颜良力量原本就比刘策更大,刀光之间更带着血腥压力,刘策阻挡见压力渐大,气势上隐隐落了下去,只是手中长枪不断,兀自抢攻,避免自身落入颜良的节阵。
感应到刘策气力衰落,颜良连砍带削,刀式愈来愈流畅,陡然间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握刀,在马背半立而且,身躯带动横刀当空而下,这边刘策早见得颜良异状,心中猛然升起一片豪气,双腿夹住马身,右手自下而上,犹如潜龙升空,枪尖准确无误的击在颜良横刀锋出,而后两人武器交接出传来一股大力,刘策手中长枪被颜良横刀斜切而下,在三分出断为两截,刘策军马吃力,前蹄跪在地面,刘策半空中向后折转,稳稳落在地面,只是落下之后,怔怔望着手中被颜良劈断的长枪。
“哈哈!痛快,痛快!”
颜良在坐骑上高声呼喊,显然恰才与刘策斗将让他施展的极为舒畅。
伴随着周边军士’颜将军威武’的高呼,刘策知道自己败了,尽管有坐骑和武器诸多因素,但,终究,刘策败了,败给袁绍军第一武将,颜良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