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场正北方高台上,铁甲侍卫开道,一众人走上高台,由于距离极远,刘策只能看到当中一个身影衣着华丽,行进间龙骧虎步,气势不凡。
小黑口中喃喃道:“袁公果然如传闻那般,生的如此漂亮,也只有如此英雄人物,才能得到颜良文丑无敌猛将。”
刘策没有小黑眼力,看不到袁绍面容,只是觉得身量极高,颇有巍峨之势。
袁绍在高台,一旁武将双手下压,整个军营复变得沉寂。
袁绍起身,三两步走到高台边缘,道:“我袁本初体恤圣恩,待要解援陛下于危难之间,以报国恩,此时正是我等为国效力之时,又有各路豪杰前来投义助,我袁本初谢过诸位,凡有身手矫健游侠,武艺高强壮士,让我等一同大开眼界。”
“威武!威武!”
“扬威!扬威!”
“威武!威武!”
“扬威!扬威!”
袁绍言语落罢,士兵口中开始呐喊,军中鼓声随之响起,一阵阵激昂声音让呐喊中变得如同兵戈般杀伐果然,随之涌起的还有一旁将要一展身手的举义众人一腔热血。
高台下,一骑疾驰而来,飞速绕营场一圈,而后在营场中间拉起缰绳,战马抬起前蹄,发出‘希聿聿’嘶鸣,骑士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骑士披盔戴甲,身体也是颇为雄壮,抱拳环顾四周,算是对全场的人打了个招呼。
“诸位豪杰,鄙人袁公麾下百骑长鲁安,诸位英雄若有兴趣,自来与鄙人切磋一番。”
“我乃冀州张奋,听闻袁公名号,与乡人特来相投,那便领教阁下身手。”
战鼓催人振奋,百骑长鲁安话音刚落,有一条汉子越众走向场中。
营场之中变成了比试之地,一旁的架子上摆放了众多器具,刀枪棍棒,只是这些武器锋芒皆未打开,不是战场生死相博,权且只做切磋争斗。
唤作冀州张奋的汉子凭着一腔豪气,身手比之上过战场的鲁安大大不如,三个回合,便被鲁安挑飞了熟铜棒,跌倒在地。
“承让,承让。”
鲁安双手抱拳,口中还做客气道。
“咳!咳!不打紧,不打紧,好身手!”
张奋一边捂着胸口,不等鲁安来搀扶,便挣扎站起身,一边向后退去,脸上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无前气势。
冀州汉子的惨败让所有新丁知晓了鲁安的武艺深浅,想这些前来投靠的众人,平日不曾遇到真正战场厮杀,只凭力气厮斗,哪里是经过训练战场上归来百夫长鲁安的敌手,冀州张奋身手还颇有两下子,在村人中算得上是好手,在真正军士前,竟然不堪一击,若经过几场厮杀,张奋依然存活,或许能在鲁安手下多走上几个回合,甚至可在武艺上压倒鲁安。
当然,这都是后话。
众人知晓自身有几分重量,多数自比还不如张奋,刚才的一番澎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终。
鲁安又击败三人,皆是十个回合结束争斗,这场大规模的比试,以往时候,这种小事儿,还不足以让鲁安上场,只是此时袁绍在场,若是武艺太弱,被新人随意胜出,军中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所以高览便安排鲁安上场,一则可试出众人本领高下,二来让鲁安在袁绍面前露露脸,鲁安武艺,高览是很了解的。
一旁的传令兵,喊过三声,众人只是低语,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家伙,终究没敢应声。
“兄弟,我去会会这鲁安。”刘冲在刘策身旁道。
刘策笑道:“兄长且去,兄弟在此恭候兄长凯旋,稍后兄长只使出五分力便可,兄长若是全力,这鲁安怕会伤了筋骨。”
听到自家兄弟称赞自己武艺,刘冲一番欣喜,也暗暗记住,万万不能使出全力,听自家兄弟的,一定没错。
刘冲大踏步走进场中,依着恰才冀州张奋自报家门的言语,道:“我乃幽州刘冲,听闻….,那个…,来来来,我与你厮杀。”
毕竟从未见过军中情形,刘冲不免有些怯场,言语之间有些畏缩。
刘冲因为自己忘记张奋如何自报,也毫无窘迫,索性大喊一声,从一旁取出一把大锤,便向鲁安攻去。
军营中多有莽夫,士兵不喜欢繁文缛节,如刘冲这般粗鲁大汉,鲁安见得极多,看到刘冲直接向自己攻来,鲁安面带笑意,口中回道:“听闻幽州多豪杰,我….哎呀!”
鲁安没有躲闪,原想架住刘冲的铁锤,再施展后续手段,却不想手中长戟与铁锤刚一接触,一股大力便扑面而来,鲁安倒退三步,身体狠狠摔在地面,手腕一阵酸痛,长戟早已经丢在一旁,鲁安面色苍白,待要说话,胸口间一阵苦闷,脑中也变得一阵晕眩。
要知道刘冲是单手持锤,鲁安却是双手持戟,士兵相斗素来不遗余力,鲁安使出的是全部力气。
“兄弟,你没事儿吧,我没用全力啊!”
见到鲁安被自己一锤击飞,刘冲慌忙丢下铁锤,紧走两步,附身去搀扶鲁安。
“咳!”鲁安一阵咳嗽,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目光中但有惊悚之意。
鲁安被刘冲挽住手臂,酸涩的身体被刘冲扶起。
直至此时,一旁注视着场中状态的校兵才奔进场内,从刘冲手中接过鲁安,这些校兵原本预备处理被鲁安击退的新丁,不想鲁安被眼前貌不其扬的汉子击败,军中以实力为尊,或许以后会并肩作战,因此校兵没有严声喝令,言语间对刘冲颇为平缓。
营场周围响起震天欢呼,刘冲看到不远处刘策冲自己竖起拇指,这才回过心思,己身竟然如此轻松便赢得较量,念到此,刘冲慌忙抱拳向四处人致谢。
一旁高台处,鲁安回归本阵,身体酸涩已然好转,兀自还在揉着胸口。
“鲁安,身体可有损伤。”
听到这有些关切的询问,鲁安慌忙站起身,躬身道:“禀督军,鲁安技不如人,输的心服,不想这新丁刘冲端是勇武。”
“人言幽并多豪杰,我河北男儿也不少那半分雄风,待我去会会这刘冲。”
鲁安身后,旌旗之下,端坐在方桌旁的一个将领口中颇为不屑道。
这将领乃是高览,与袁绍同乡,自袁绍举义,就跟随袁绍,冲阵杀场无数次,每每死战,几无败绩,在袁绍军中,武将之列,只排在颜良文丑之后。
“督军,不可。”
高览身后一将听闻高览欲在营场与刘冲厮斗,出言阻止道。
这武将体型匀称,肤色白净,剔落流裳,洵美且异,面上毫无北地风沙痕迹,唇边胡须精致,眉目之间又有一番沉着。
“俊义,我等兄弟何须如此客气,但叫我字即可,不知,俊义如何教我?”
高览听闻自己下属劝阻,无半分不悦,随即询问这下属意见。
军营之中,官阶森严,上级与下级之间以官阶排之,在袁绍军中,文武之间,排在高览之上的难过双十之数,武将多不喜礼数,高览性情与一般武将无异,只是对自己这个下属,却极为看重。
这名下属唤作张郃,字俊义,黄巾起,应募军中,颇为善战,后被冀州韩馥任命为军司马,袁绍取冀州,张郃率兵投归,袁绍纳之,居校尉,为高览下属,在张郃未曾投袁绍时,高览曾与张郃对阵,那时,高览以五倍军力,与张郃交战,硬生生被张郃拖了数日,虽未分出胜负,但高览自己知道,张郃兵力几乎无损,而自己损失了两旗兵力,快赶上张郃麾下兵士数目。
上次与黑山军厮杀中,张郃更是救得高览性命,后带高览众人突围而出,自此,高览知晓,张郃不仅武艺在自己之上,行军作战也是灵巧,想若是起先听从张郃意见,那场作战应是全胜,而不是最终汇报与袁绍处的作战胜利,历来降将不身居要职,自降归以来,张郃未在袁绍前多言语,只是与高览执行军令时会与高览提出一些行军意见,高览多征询张郃意见,作战皆顺利,在袁绍军中也更为袁绍所喜。
前些日细作来报,黑山贼觊觎渤海冀州领地,与公孙瓒合军,进犯冀州,袁绍令高览前去迎战,那黑山贼首身手不凡,随从骑兵皆是善战之兵,又有公孙瓒军压阵,几番交手,虽然最终被黑山贼首逃脱,一众黑山贼也折了七七八八,黑山贼首颇有谋略,依据地形,几次设计与高览,双方互有输赢。
高览虽未诛杀黑山贼首,却擒杀几十骑,对于没有补给的黑山黄巾来说,骑兵少一个便永远少一个,山贼根本没有大量训练骑兵的能力,袁绍本未想到能击杀生擒贼首,听闻只有十几骑狼狈回到黑山,袁绍对高览战果也赞赏不已。
那时,高览心知若问计张郃,黑山贼首恐怕回不去黑山,高览也平白得了一份大功劳。
高览心思玲珑,武艺上比不上颜良文丑,在袁绍军中稳坐第三个位置,不管是心胸容人还是行军议众,向来不独断专行。
张郃言道:“督军乃身居高位,这刘冲乃一乡人,若是督军迎战,怕袁公会不喜。”
张郃的言外之意是,袁绍被称为四世三公,高览身居高位,与一毫无军职乡人争斗,若传出去,旁人或以为袁绍军中无人,有损袁绍颜面。
高览跟随袁绍已久,最了解袁绍心性,闻言拍着脑袋,笑道:“一时想的误了,多亏俊义教我。”
鲁安与高览乃同乡,高览统率骑军,鲁安为骑长,眼见鲁安受挫,高览武人心性,便要为自家人找回场子,高览虽无急智,性情却淳朴,无甚恶习,张郃知晓高览品行,以袁绍名义点明高览,况且,这鲁安身手虽不是上层,也有些真才实学,张郃见刘冲只一合便击败鲁安,无法知晓刘冲实力,若是高览胜了,那还好,若是高览败了,高览在袁军名望怕是会一褪到底。
这等想法自在张郃心思闪过,身在高览麾下,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高览待张郃坦诚,张郃从一开始想要藏拙,而后感到高览心意,开始为高览出谋划策。
“吕校尉,且去试试这汉子身手,看这汉子有几分力气,不必伤他,权且给他一个教训。”
高览唤过一旁一个校尉,指着场中刘冲道。
“领命。”
吕校尉多无他言,就欲从阵中走出。
“吕校尉小心,这刘冲力气颇大,可不必与他直面交锋。”鲁安见高览让吕旷为自己找回一阵,因自己与刘冲交过手,慌忙提醒道。
吕旷冲鲁安点头,越过众人,走到场中。
吕旷与吕翔同为袁绍下属,这二人自小习得武艺,枪棒娴熟,身手不凡,在高览手下多受高览赏识,吕旷多木讷,除却同乡人吕翔,在军中极少与旁人交往,这般无甚主意的偏将,主将调用起来,也颇为顺手。
吕旷善使枪棒,站在刘冲前,手中提着一杆长枪,枪尖出刻着几个纹路,面色沉着,气势含而不发,只一个露面,就知是有真本事之人。
军中多有比试,袁绍士卒识得吕旷,顿时场边高声喊着‘吕校尉’名号。
袁绍在高台手捋着胡须,微微颔首,下属武将,袁绍知晓其本身武艺,山野汉子恰才比试几乎没有展现武艺,袁绍如同所有诸侯般对于投奔自身之人的武艺才能多有期待。
为主者,知人善用,以利恩让属下为自己出谋划策,征战沙场,麾下之人,不管多智者,还是勇武之士,越是出众,袁绍越是欣慰,自古及今,从未有妒忌贤臣良将的君王,掌控左右,是为帝王之道,四世三公的家族,再进一步,就是那个端坐在最高处的九五之尊,现在汉室微末,是最好的时机,凭借自身的声望和王者之道,袁绍觉得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触手不可及的距离。
同一时刻,袁绍身旁一个文士见袁绍饶有兴趣的盯着场上,侧首审视,看到了郭嘉在一处偏偶容身,穿过众人,走了过去。
郭嘉在军中只是一个从事,位置离高台不近。
郭图在袁绍军中谋士之中,是最顶端的位置,新近只身前往冀州,以大义说服刘馥,不费一兵一卒,得了冀州,袁绍军中,有权限知道冀州详情的将领谋士,对于郭图,另眼相看。
郭图在人群中行走,众人都恭敬给郭图让道,片刻间,郭图走到郭嘉一旁。
“郭从事,原来你在这里,让图好生寻找。”
见到来人,郭嘉慌忙拱手,道:“唔,郭先生。”
郭图坦然接受了郭嘉对长者恭敬的礼节,摆手示意郭嘉平身,道:“吾观这场上村人有些力气,不知郭从事记得这村人的一些背景记载否?”
“这刘冲乃是幽州猎户,有些异力,一同投军者五十人,皆是同村猎户,幽州向来多豪杰,这一众人身手敏捷,与强盗黄巾多有交锋,有军士根底,少的只是不熟悉军中规矩,刘冲乃是副职,还有一人名为刘策,虽称呼刘冲为兄,我观凡事刘冲皆从属刘策,刘策此人面有英姿,身手未尝比的上刘冲,想必也是一方豪杰。”
郭图先是望了场上刘冲一眼,面色含笑,转而向郭嘉道:“徒有勇力,不过樊哙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