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岳山正和往常一样教孩子们读书,就见住在他隔壁的岳小六子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对他说:“山子,山子,不好了,你家门口来了好多人。”
岳山心中一咯噔,还以为是四老打算来硬的,连忙问道:“六阿翁,你歇口气慢慢说,倒是怎么回事儿?谁把我家门堵住了?”
是的,岳小六子并不是小孩或者少年,而是一个白发老翁。他行六就叫小六子,到老也是小六子。
“不知道啊,他们有五六个人,穿着官服还骑着高头大马,我没敢细看。”岳小六子气喘吁吁的道。
闻言岳山脸色一喜,虽然岳小六子说的不清不楚,但作为当事人他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四老找人对付他的可能。
无他,以四老的家财还请不起骑高头大马穿官服的人。而对方的身份他也已经有所猜测——朝廷或者秦王府的人。
难道曲辕犁终于有结果了?岳山心中想到。
“山子你发什么愣呀,还不赶紧去找你爹娘,能跑就跑吧。”岳小六子着急的道。
“六阿翁你别急,那些人不是来着麻烦的,是好事儿。”岳山感激的道。
“真的?不是坏事儿就行,不是坏事儿就行。”岳小六子这才松了口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看着他,岳山只觉得一阵暖心。四老事件带来的不舒服彻底被冲散。
他家和岳小六子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只是同姓,岳小六子就冒着危险来通知他逃走,这种深情厚谊属实难得。看来村里也不全是四老那样见利忘义之徒啊。
安抚过岳小六子,岳山知道今天的课是上不成了。于是就宣布停课一天,并让大家帮他去通知岳老四夫妇以及岳二娃回来。
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后,他才带着岳水儿不紧不慢的往家里走。
别看他表面波澜不惊其实都是装的,实则内心深处早就激动的忍不住想跳一曲好日子了。
但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为了给自己的大腿留下一个好印象,才强行克制住喜悦的情绪,表现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
这条几百米的路岳山已经走过数十次,却第一次觉得是那么长。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脱去伪装狂奔到自家门口问问对方朝廷给了自己什么封赏。
不过还好,前世当老师磨砺出来的性子在这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让他控制住了情绪,一步步走完了这段路程。
看着家门口站着的六名官员,岳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雀跃的情绪。来到几人身前先行了一礼,才问道:“不知几位贵人是谁?何事在我家门前驻足?”
几人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两兄妹。此时岳山非常庆幸,今天他穿的是刚做好的新衣服,而不是那一身百衲衣。
岳水儿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被吓得躲在了岳山身后。岳山把妹妹护在身后,目光淡然始终注视这六人。他也在观察这几个人。
五个穿官服的年纪比较轻,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不等。其中一名四十岁的人手中拿着一本绢黄纸的书册站在最前方,其余四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蒙着红布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岳山猜测绢黄纸应该就是圣旨了,这个年代圣旨还不是影视作品里的黄布,而是更加的复古。后面的托盘里放的十有八九就是封赏。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可都是自己的东西啊。
另外一位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穿着便服。但此人不怒自威,其余五人的站位也隐隐约约以他为中心,可见他才是这些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
至于他们是皇帝的人还是秦王的人,岳山更倾向于前者。李世民的人来找他不会穿着官服,那样太招摇了。
见他始终不卑不亢,六人微微点头,对这个少年有了几分好感。
“敢问可是岳山岳小郎君?”那名四十余岁的官员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道。
“是我,敢问你是?”岳山道。
“我是门下省录事朱希亮,来此是圣人有旨意与你。”朱希亮先是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正色道:“长安县四坪村人士岳山接旨。”
“草民接旨。”岳山躬身行礼道。
还好他是教历史的,知道在明朝之前接圣旨都是站着的,并不需要和影视作品里那样全家跪下。
他要是真和影视作品里那样沐浴更衣摆三牲六畜跪下接旨,恐怕会闹出天大的笑话,这辈子是不用指望抬头做人了。
“大唐皇帝诏令…”朱希亮一板一眼不含任何个人感情的宣读起圣旨的内容。
岳山的古文水平很差,能听的懂的部分不多。但关键的地方都听懂了,但正因为听懂,才彻底懵逼了。
什么叫武德犁,我敬献的不是曲辕犁吗,怎么变成武德犁了?不过他并没有傻到把这个疑问问出来。
还有,李渊居然封我当龙首山男的爵位,还是实封三百户?哇,这…这…李渊大大牛皮(破音)。
岳山被这个大礼给砸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了。晕乎乎的接过圣旨,都忘了请朱希亮进屋去坐坐。
至于给人家送银子什么的就更别提了,此时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概念。再说他也没钱送人。
然而不知道为啥,朱希亮等人对他的态度非常的友好,对他的失态也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了宽厚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私交甚好呢。
朱希亮把圣旨郑重的递到岳山的手上,很自觉的退到一旁。这时那位老人上前几步来到岳山面前。
“龙首山男,恭喜了。”
“啊?同喜同喜…额,不对,谢谢谢谢,几位里面请。”岳山慌乱的打开门说道。
“呵呵,我们就不进去了。”老人摇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道:“宣读圣人旨意和我无关,我只是来看一看创造出武德犁的神童,并代天下万民对你表示感谢。”
说完,老人朝岳山重重的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岳山哪敢受这个礼,赶紧跳到一旁,连连摆手道。
然而老人却不依不饶,转过身继续朝他鞠躬。两人就这样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岳山还是输了,不得不接受了半礼。
倒不是他贪图这个礼,而是发现老人开始浑身颤抖,额头也开始冒汗。知道他年老体衰,长时间躬身让身体吃不消了。生怕两人在拉扯下去,老人真累倒在他面前。
但也正因为这个大礼让他对老人却充满了好感,为了曲辕犁给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行此大礼,太少见了。由此可见他是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
对好官,岳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位是太子詹士裴矩裴詹士。”这时,朱希亮在一旁点名了老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