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子这个人很Rock(摇滚)。
是的,没错。
是个摇滚老炮儿。
当茶茶子掏出录音机的时候,涛涛子立马问出几章专辑的名字,急不可耐的想要听见以前爱听的歌。
——他们都爱音乐,也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肩并着肩,走在太平镇工农大道的马路上。
涛涛子问:“听的是嘛?”
叶先生说:“你老家的英雄。”
涛涛子:“比我牛逼嘛?”
“牛逼多咯!”叶北说:“这地方养人呀,以前养出了个小霸王,他爹恨不得喊他做小王八!叫哪吒!”
涛涛子眼神微变,“哦,胶东小短腿,是藕霸!”
叶北捧腹大笑,为这说书先生的幽默感鼓掌称道。
“哥!你真是我亲哥!”
录音机里放着一首很津门的歌,也很太平。
歌手:哪吒乐队歌名:闹海 矮个儿的昂头挺胸,神气凛然。
高个儿的垂头丧气,理想已死。
街上的行人朝着二人指指点点,不少人见过白少爷,也知道白少爷属于哪里,但在路人眼中,白红涛便是一个离经叛道穷困潦倒又拉不下脸回家过日子的怪物。
茶茶子准备带涛涛子去干一件非常Rock的事。
他要为这位新郎,完成正常人的正常婚礼流程。
首先就是婚礼之前的婚纱照环节。
如一禅师听闻叶先生的做法,感觉到不可思议。
“连新娘子都没有!你该怎么拍照片儿呀!?”
很快,叶先生就给出了答案。
他找到镇上唯一一家照相馆,亲手给涛涛子理好了头发,给新郎换上一身严谨的黑西装。
刮掉胡须,剪掉指甲。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通打扮下来,原本颓废丧气的中年油腻男不见了,镜子里多了一位面庞白净,略显消瘦的冷淡男青年。
虽然开口还是那副逗人嬉笑的津门话。
“哇,你看这镜子里的吴彦祖多像我!”
“可不是呐!”叶先生也换上了伴郎装,一条粉粉的领带张扬骚气,要把心中燃起的火焰与热量往外传。
涛涛子看镜子时,眼中有羡艳。
“弟弟啊,能教教我嘛?你这手把我搞得人模狗样的功夫炉火纯青,真是厉害。”
“那得敬茶拜师不是?”叶北笑道,“一日为师,要终身那就为父了。”
“嘁!占人便宜,套你个大马猴…”
给新郎官打扮完,布好了背景。
叶先生拿住照相机,让新郎坐在装潢华丽的洋房里,坐在沙发上。
如一禅师抿着嘴,穷奇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锦毛鼠咬着瓜子,完全搞不清这俩大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真是一头雾水…”
连照相馆里的工作人员也觉得这俩家伙脑袋出了问题。
说是婚纱照…新娘呢?
这是哪门子的行为艺术啊?
叶先生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拍照机器,对着白红涛快门连按,一瞬间便用惊人的手速浪费了十来张胶片。
白红涛面无表情,只觉得心中有股怒气,吐不出来。
——这同僚在耍猴呢?拍是什么婚纱照?玩儿我吗?
叶北抽出其中一张胶片,成像时,确实只有白红涛孤身一人的模样,也排除了最后一点鬼魂现象的可能性。
那么…
“来一口!哥哥!”叶北嘱咐着,将铁葫芦扔了过去。
“哎!”涛涛子接住葫芦,把心中的怒气放了个干净,不忘占嘴上便宜:“弟弟!”
喝完了酒,这酒品酒量都差的涛涛子昏昏欲睡,神智不清倒头要睡,他嘴里呢喃着爱人的名字,不知道去何处寻找,胡乱挥动双手,抓住了沙发的靠枕,就这么抱着。
“阿柯…阿柯…阿柯呐…”
一时间,穷奇变了脸色。
如一禅师也感觉到了异常。
有什么东西来了!
虽然看不见,很模糊的样子,但毫无疑问!
绝对有什么东西来了!
摄影棚里的采光大灯忽明忽暗,工作人员跑去电器间检查线路。
叶北也感觉到了。
自然环境中的灵力开始紊乱,随着涛涛子半睡半醒的状态,变得奇妙起来。
叶北当即退到影棚大门处,一手拿住门栓,踩着新郎官的大衣,大声呼喊着孟南柯的大名。
——这是陕西陕北一带的土方喊魂法。
三声“孟南柯”喊完。
这下拥有灵视的几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白红涛的七窍中冒出了一抹白烟。
烟雾慢慢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涛涛子身边。
是孟南柯吗?
就是新娘子本人吗?
哥几个也没见过这位新娘的模样呀,又怎么敢轻易下判断?
叶北连忙跑到昏昏沉沉的白红涛身边,附耳问道。
“是阿柯吗?”
白红涛稍稍来了精神,闭目沉思,脑中的形象也跟着“阿柯”二字来回变幻。
身旁的白色虚影突然变成了一条狗。
变成了柯基。
“不是这个阿柯呀!”叶北急得额头冒汗:“神他妈柯基!你老婆是犬科动物啊?我问的是你心中貌美如花的阿柯啊!”
穷奇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精神攻击的机会:“你老婆才是犬科动物。”
叶北也懒得搭理主子。
涛涛子皱着眉,听见“老婆”二字时,身边的虚影化作了一个葫芦。
得了,这厮已经把酒葫芦当做老婆了。
叶北连忙改口:“是梦想,快快快,想想你的梦!”
话音刚落。
身侧虚幻的雾影在刹那间凝结成形。
一根根丝线来回穿梭,纺出了孟南柯的真容。
白红涛也彻底昏死过去,陷入了梦境。
刹那间,在场之人惊得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孟南柯的样子难用三言两语来形容。
她穿着一身黄袍,衣袍上有道家经文做点缀,细看是分说桑、麻、棉、竹四物的格物织造技术经。
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容貌说不上多出众,但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感,头发束成了随云髻,端庄得体,手中持有一枚银梭,用来给纺织材料杀毒。
这哪里是鬼魂?分明就是黄母的行头,是管纺织的神明。
她一手比着嘴唇,要几个客人噤声,轻轻抚着涛涛子的额头,给爱人擦去点点冷汗,悄悄指着叶北手里的相机。
“要…拍照?”叶北这才反应过来。
南柯姑娘点点头,一句话都不肯说,手一挥,便为自己换上了一身西式婚礼中的白婚纱,丝质顺滑柔软,是蚕丝所制。
叶北对着灵异现象的两位主人公猛按快门。
等涛涛子醒来时,身侧的神明幻象也不见了。
如一禅师摸着大光头,依然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穷奇也没见过这种稀奇事呀,挠着锦毛鼠的脑袋作困顿不解的模样。
涛涛子问:“拍完了?”
叶先生笑嘻嘻地点点头。
“嗯呐!”
这嗯呐是拍到了还是没拍到呀?
白红涛接走叶北手里递来的相片,一张张慢慢看过去…
第一张,是涛涛子孤身一人入镜。
第二张,便是虚影相伴左右。
第三张,是小柯基舔着涛涛子的手背,在摇尾巴。
直到第四张…
他的身侧,坐着一位新娘。
新娘子两手捂着裙摆,坐在熟睡的新郎身边,大大方方,笑中有泪。
紧接着是第五张。
白红涛换了一身唐装,新娘披上了红盖头,换上凤披霞冠,朝镜头比着V字手。
第六张。
新郎身上换了套苏格兰裙,新娘则是一身帅气的男装礼服,趁新郎熟睡时,悄悄刮着他的鼻梁,透着股调皮劲。
第七张。
这回不光衣服换了,连背景都换了。
在一间小教室里,新郎靠在大讲台边上偷偷睡觉,新娘坐在讲台的石墩子边,两人都换上了校服。
还有更多的…更多的回忆和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