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洲白是在午后回来的,一到家就先回去换了衣服,垫了垫肚子,然后便往静心堂去。
这会儿羿玉和温双双也在,只有温锦程忙不迭地回去搬家去了,看得出他很想住到温宅里来。
温洲白步履带风,进门来不及说话,温夫人就起身过去,紧张地看过温洲白,确认他没吃苦头才放下心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温夫人心神一松,往后趔趄了几步。
羿玉就在旁边坐着,见状起身扶了一下,正好温洲白也伸手过去,两人的手便在温夫人背后交叠了一瞬。
温洲白的手与温辰安不一样。
温辰安久病之人,即便是在夏日里手也是凉的,温洲白却是来回奔波没停歇,又年轻气盛,难免掌心火热,甫一贴在羿玉手背上像是给他烫了一下似的。
被这么一烫,羿玉连忙将手抽出去。
温洲白却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怔怔杵在原地,好在他正扶着没站稳的温夫人,倒也没人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异常。
“母亲,您没事吧?”温洲白缓声问道。
温夫人只是刚才晃了一下神,这会儿已好多了,拍了拍温洲白的胳膊道:“我没事。真是年纪大了,稍微一点儿风浪都经不起,年轻的时候就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也没说站不稳过……”
可是以温夫人的身份,她年轻的时候谁会让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呢?
羿玉坐了回去,余光瞥了一眼根本没动一下的温老爷,心说也就只有他了。
温老爷只顾着问温洲白县衙里的情况。
温洲白沉着脸,待温夫人坐下了才回答。
昨夜里死的十二人确实都是来温家吊唁的宾客,但是这十二人并非只有“温家宾客”这么一层联系,反而平时就有往来。
昨天从温家离开之后,这十二人里有一大半都去酒楼吃酒了,只有几个人另有它事,没有一起。
而温家有丧礼,夜里有守灵的,还有家丁巡逻,有没有人趁着夜色出去过一问便知,所以县令待温洲白很客气,没有为难。
“那凶手要杀十二个人,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总归是要各处往来的,就没一个人瞧见吗?”温老爷想着惨死的十二个人,一时之间脊背也有些发凉。
温洲白只道:“破案有衙门,咱们管好自己就成。我已吩咐了下去,夜里巡逻的家丁翻了两倍,个个有赏钱,待衙门破了案,咱们也就松快了。”
温夫人欣慰点头:“你也能立起来了,做事头头是道,我没什么要教你的,只有一件事,你大哥大嫂住得偏,最近又不好挪地方,你安排家丁夜里多看着点。”
温辰安拧了下眉,知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红白事撞上了,如今满宅挂白,不可能这个时候让新婚夫妇移居……
“母亲放心,我不会忘了嫂嫂与大哥那里的。”
温夫人听了温洲白的保证,不知为何,笑意变浅了。
温老爷又问:“出去打听的那几个只说死者死相凄惨,具体是怎么回事?”
温洲白抿唇:“父亲,母亲与小妹还在,怎么好说那些?再说了,县令大人叫我去问话,又不是叫我去查案,好端端地怎么会让我去看尸体?”
温老爷脸色僵硬,摸了摸胡子,不说话了。
温夫人笑着圆场:“不说这些了,既然洲白回来了,玉儿……双双,你们瞧见他全乎的也就不担心了,都回去吧。”
“我送嫂嫂和小妹回去。”温洲白从进屋到现在,连坐都没坐一下,又出去了。
温夫人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面上渐渐没了表情,瞟了一眼旁边摸胡子的温老爷,不冷不热地说:
“老爷,如今秋妃没了,辰安还未大好,锦程要搬回来我也就让他搬回来了,只是老爷这边不能乱了长幼亲疏,平白叫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温老爷嘴唇动了几下:“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温夫人眼神发冷:“老爷知道就好。”
·
那边从静心堂出去的一行人先送了温双双回去,路上温双双低头走路,羿玉与温洲白不说话,她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到了江城轩门口,温洲白特意对温双双道:“你这伤要是没大碍了,明天就往前头去吧,二哥素来疼你,你也好好送送他。”
温双双这才抬起点头:“我知道,我明天就去。”
温洲白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扭头看向羿玉,见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就与温双双别过了,两人掉头回三全院。
伺候的人都落在后面,羿玉有心问一问十二人案子的事,却是温洲白先开了口。
“嫂嫂可是身子不爽利?”
羿玉有些茫然,他什么时候不舒服了?
“……二弟何出此言?”
温洲白脸侧肌肉鼓动几下,说:“嫂嫂……手有些凉。”
羿玉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两人刚才手不小心碰到一起的事,有些无语。
“是你手太热了。”他看着前方的路,不知身侧少年连颈子都红透了,脑子里还想着案子,“方才父亲问你的事,我其实也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温洲白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正色道:“我虽然没见到尸体,但听县令大人说了,那些人都是饫死的,腹中尽是酒肉。”
饫死?
饫死其实指的就是撑死。
若是乞丐饫死还有可能,可死去的十二个人没有一个不富裕的,怎么会被酒肉撑死?
羿玉知道,这是鬼怪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