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气热,若是什么也不做直接在这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温秋妃的尸体都要飞苍蝇了。
是以羿玉一进入这灵堂内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气。
十数座冰山规律地摆在灵柩两侧,正将灵柩包围起来,温度比外头低上许多。
灵堂里使用的冰块都是温家冰窖里的,别的不说,保证温秋妃的身体在接下来停灵的时间里不会发臭却是绰绰有余。
在冰山围绕之下,一刻不停燃烧着的纸钱都染上了几丝清凉,飘出来的纸灰味也不再灼热得烫脸。
比起昨日羿玉今天少了一个步骤,没有再烧书,而是拿了纸钱与叠好的金元宝,交替投入火盆中。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白皙的肤色镀上了一层晚霞似的薄红,眼中跳跃的火苗仿佛明灭的眸光。
这会儿灵堂前多是温家旁系子弟,羿玉基本上都不认识。
温州白、温双双以及温锦程一家子都不在,羿玉一个人烧着纸钱,温家旁系虽然时而投来目光,却都没有上前搭话。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时辰,羿玉将手边最后几个金元宝投进去,看着精巧的物件一点点化为灰烬,这才起身离开。
·
潘成周是大成钱庄的老板,平日里与温家有几份生意往来,也多与温秋妃打交道,是以今天白天特意与几个关系好些的商户一同去了温家吊唁。
在那温家男妻到了灵堂之后说闲话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他自然是不觉得自己只与那温家男妻打了一个照面,就将什么“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的之类的话安在人家身上有多不好,不过闲言碎语罢了,谁还能较真不成?
况且事实本就如此,这温家二少爷正值壮年,忽然不明不白地就没了,谁知道是不是这刚进门的温家男齐克死的……
温家在这县里一亩三分地的地头蛇当了太久了,底下的小蛇自然不满,想多分一杯羹。可是地头蛇蒸蒸日上,底下小蛇哪里敢贪吃,只有将满腔愤怨从其他地方发泄出来。
几个说闲话的从温家出来之后又特地寻了个酒楼,吃酒聊天儿、听戏唱曲儿。
潘成周带了一身脂粉味儿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边沉得都要滴水了。
家仆将他抬到床上,出去打水拿帕子,准备给他擦洗。
这时候,潘成周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脑子里像是有浆糊在翻腾,胃中上下翻滚,隐隐想吐。他粗着嗓子喊人,刚刚才出去的家仆却似没有听到似的。
潘成周有些生怒,醉醺醺地从床上坐起来,隐约瞧见门口站着个人,便张嘴骂道:
“你这贱皮子跑哪儿去了?不知道老爷我吃了酒正难受呢,赶紧拿了痰盂过来……呕——”
潘成周都没骂完,胃里就开始上下翻滚,他干呕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难受得酒都醒了几分。
那门口站着的人还是不言不语不动弹,他直接拿了手边的东西扔过去。
“砰”的一声,那摆件砸在地上碎个稀巴烂。
潘成周嗓子有东西,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满脸涨红,察觉出边上多了个人,抬头就要继续骂。
刚一抬头,他就像是被一盆凉水浇在身上似的。
一张光滑到毫无皱纹、瑕疵的白脸低头看着他,白脸眉眼弯弯,嘴唇也翘着开心喜人的弧度,眼睛黑黝黝的,盯着潘成周。
潘成周顿时酒都醒了,连滚带爬地往床铺里躲去,扯着嗓子不停喊人,外头却是一片寂静。
“你是人是鬼?你若是人,我柜子里有五十两金子,你拿走花天酒地就是。
“你若是鬼……不拘你是想要什么七天七夜的水陆法事,还是什么香塔香烛我都给你!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别害我!”
潘成周语无伦次地胡乱叫嚷了半天,依旧没有人应,可他也没死,于是小心翼翼地睁开一点眼缝往床边瞅去。
生了个怪异白脸的东西还站在床边,潘成周已经分不出那张脸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了,目眦欲裂地盯着那东西,浑身发抖如筛糠。
潘成周如此害怕,那东西笑得愈发温和。
脑海中的弦绷紧、再绷紧,潘成周像是被吊着头发悬在半空中,四肢空无所依胡乱扑腾,挣扎了半天那根弦被拉扯到极致,倏然断开了。
屋内重归寂静。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后,出门打水的家仆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里头的潘成周,家仆登时牙齿打颤,铜盆棉帕与温水撒了一地。
“啊啊啊——!!”
床上的潘成周倒着躺着,身子在床上,肩膀却垂在床外,五官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向上拉扯成细线,扭曲着仿佛是个狰狞的笑脸。
床边一地秽物,仔细分辨,原是潘成周在酒馆中吃的菜、喝的酒,以及一堆被酒水残羹混合在一起的纸灰。
这夜,县里死了十二人。
·
“三弟怎么会叫衙役请去?”
静心堂里,温老爷与温夫人坐在堂上,羿玉在下首,旁边是温锦程,对面是戴着头巾的温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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