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老爷一时说不出话,在旁的羿夫人坐不住了。
“玉儿,你这话说得好没良心,三书六礼……即便是没给全也是有的,至少合了八字不是,那温大少身子不适,若是等三书六礼都走完了,谁知道他还——”
“行了。”羿老爷瞥了一眼正厅外面的温家下人,轻斥道,“越说越不像了。玉儿,即便是三书六礼不全,你也是温家八抬大轿的大少奶奶,我瞧今日三少爷对你也是极敬重的,对长嫂也不过如此,你得知足才行。”
羿玉之前听温夫人说温家委屈了他,心里已经有猜测,没想到三书六礼竟只走了“问名”这一步,别的都是能省就省了,这才能在十几日内匆匆成亲。
羿老爷还在絮絮叨叨:“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你若心含怨念,在那边就是孤零零的,这怎么能行呢……”
他说了半天,丁点儿有用的都没有,羿玉不想听了,直接站起身,往外面走。
羿夫人连忙喊他:“你到哪里去?”
“夫君身子不好,离不得我,我得回去了。”
羿玉轻声细语,却是背对着羿老爷羿夫人说完的,他快步走出正厅,就见温洲白站在外面,手里捏着根草,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嫂嫂。”温洲白将手里的草扔到一边,上前两步,往正厅里看了一眼,羿老爷羿夫人已匆匆追了出来,他淡淡收回视线,看向羿玉,“嫂嫂可是累了?”
“这、这还没说两句话呢,怎么就累了。”羿夫人扯着帕子,满脸窘色,若是羿玉就这么走了,下次要见他还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用了午饭再回去吧,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樱桃肉。”
樱桃肉是“羿玉”幼时爱吃的,羿玉小时候也喜欢,现在口味淡了。
“不必了,我与三弟这就回去了。”羿玉扯着温洲白的袖口,往外面走去。
温洲白眼神微动,对着脸色难看的羿老爷与羿夫人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跟着羿玉走了。
袖口的牵扯消失了,温洲白单手背在身后,唇边带出点笑意。
原来嫂嫂只合了八字而已……不是明媒正娶,也没和长兄圆房,那就不算真嫂子。温洲白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步伐快了些,几乎挨着羿玉走。
上车的时候,他又伸出手臂去扶羿玉,羿玉顺手搭着,轻盈地进了马车里,温洲白在后看着浮动的帘子,心底生出点热意。
盖头是他掀的,回门是他陪着的,这分明就是他的妻子。
温洲白神情微异,含笑不语的样子看起来与温辰安更像了。
马车里的羿玉已经渐渐有了主意,他看着任务面板,心想得让温辰安给他补一个六礼才行。
·
回到温宅,温洲白还要送羿玉回三全院,但有小厮传话说二少爷在等他,他只好目送羿玉带着霜雪、秋泠往三全院去,自己则是去应付温秋妃。
看来昨天把二哥惹生气后他还是不放心自己与嫂嫂……
羿玉回到三全院,本想去找温辰安,但听笔刃说温辰安刚睡下,他心底一沉,想起温辰安糟糕的身体状况,他不会在六礼完成之前就……
“大少奶奶找大少爷有急事吗?”笔刃见羿玉回门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急着找温辰安。
羿玉回过神,看了一眼门内:“倒也不是……等夫君醒了我再来看他。”
“大少奶奶慢走。”
羿玉怀着心事走到后院,一进门就愣住了。
半空着的西厢房已大变了样,屋里的东西被清出去了,里面摆了香案与蒲团,屋内挂着挂着黄蓝帐子,两侧是成排的蜡烛,正有两个健壮的家丁搬着一尊盖着红布的佛像往香案上放。
指挥众人的正是拂柳,见羿玉回来,她快步上前行礼。
“大少奶奶回来了。”
羿玉抿了下嘴唇:“这是怎么回事?”
拂柳回道:“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近来常为大少爷的身子担忧,大少奶奶进门,夫人喜悦之余却也担心……所以特意请了佛像放在三全院,大少奶奶平日只需早晚上香,别的随意即可。”
羿玉心里发沉,昨天还只是问他要不要抄佛经,今天就搬了尊佛像过来,偏偏早上的时候一句话没提,直接趁他出去的时候改了西厢房。
“……我知道了。”羿玉看着家丁调整佛像的位置,红布却没拿掉,“请的哪尊佛?怎么还盖着块红布?”
“请的是大乘无量欲天菩萨。盖红布一是因为家里有喜事;二是因为院里人来人往,难免惊扰菩萨,特意盖红布以示尊敬,又可以防尘染身,这红布得盖七七四十九天才行,期间不可中断。”拂柳声音清脆,娓娓道来。[1]
“不可中断。”羿玉望着那尊盖着红布的佛像,身体竟有些发凉。
拂柳说请的是什么大乘无量欲天菩萨,但是盖着红布,谁知道下面究竟是什么。
想起温夫人菩萨似的慈爱面容,羿玉愈发在意她吃斋念佛抄写佛经又请佛像的事。
“菩萨已经入宅,头一炷香合该大少奶奶亲自去上。”拂柳轻声提醒。
羿玉看着拂柳,知道她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而是温夫人特意放在三全院的传声筒,她的话里,许多都是温夫人的意思。
他道了声“好”,走进已经改成小佛堂的西厢房。
佛像坐西朝东,正对着西厢房的门,羿玉一进去,就能看到红布盖着的佛像。
这佛像约有一人高,香案也有一米多,羿玉得抬着头看。
蒲团已经放好了,羿玉缓缓跪在上面,拂柳将三根香递给羿玉,又拿了蜡烛,羿玉将香拿好,用烛火点燃。
他闭上眼睛,心里放空,什么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