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对羿玉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如果忽略他在限制羿玉的人身自由这件事,他简直像一个没有次数限制的专属愿望之神。
羿玉在晚饭前从他口中得到了很多确切的消息。
比如说,德拉贡·桑切斯确实在波内堡,他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自己去见羿玉,便送出了一封信,委托一位同事将羿玉送到莫里安特。
——只是那位同事不叫阿诺德。
再比如说,参与罢工游行的工人队伍中出现的那种来势汹汹的“疾病”与拥有“疾病”的吸血鬼密切相关,几乎可以确定是它在散播“疾病”。
又比如说,阿诺德的全名叫做阿诺德·厄摩斯,今年二十八岁,在遇到羿玉之前全心侍奉信仰,是鲁尼亚王国最年轻的副主教。
——最后一件事是阿诺德自己主动提及的。
他不反对羿玉想要离开卧房、想要看到每天的报纸、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在哪等种种要求。
他越是如此“大方”,羿玉就越是知道他所图甚大。
就和祝夷一样。
如果祝夷只是单纯地馋羿玉的身体,它就不会费尽心思地维持正常生活,像一个人一样和羿玉相处,每天为羿玉准备三餐。
羿玉又不傻,他当然知道祝夷想要的是他的心。
——不是字面意思的心,而是一颗真心。
现在,阿诺德也是一样。
羿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会让这些变态一个接一个地动心。
“晚餐准备好了,你想去餐厅用餐还是在床上?”阿诺德明明没有离开房间,却清楚地知道房间之外的事情。
他湛蓝的眼睛望着羿玉坐在镜子前的背影。
羿玉:“……”
别以为他不知道,在鲁尼亚王国,只有妻子可以在床上用餐,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做出这种行为,都会被认为极端懒惰之人。
“……当然是餐厅。”羿玉没有浪费口舌去与阿诺德分辩,他觉得自己一定说不过阿诺德。
说不定被指责的副主教会一脸无辜地道,他只是看羿玉兴致缺缺,所以提出了一个贴心的建议,没有考虑太多,希望羿玉原谅之类的话……
再说了,这么大的一座庄园不可能只有羿玉和阿诺德两个人。
羿玉想要去见一见这座庄园里的其他人,尽管他知道那些人都属于阿诺德,但总不会有人比阿诺德更难搞了……
多认识一个人,他就能多一个消息来源。
阿诺德有体面的社会身份,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身份,他不可能一天从早到晚都待在这座庄园里。
他总要出去。
“请允许我为你引路。”阿诺德微笑地站起身。
他的目光在羿玉陷入毛毯中的脚趾上一闪而过,面色自如地转过来,打开房门,歪头看着羿玉。
羿玉已经下床有一会儿了,忘记自己没有穿鞋,甚至在到了餐厅后,被引入座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优雅笔挺的男仆已经开始上菜了,羿玉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能在数位男仆,一位男管家以及罪魁祸首阿诺德……加起来十来号人的注视下要求穿鞋子。
这鞋子也不是非穿不可。
只有羿玉和阿诺德两人,他们没有使用更加正式却距离遥远的方形长桌,在有限的距离下,阿诺德没有错过羿玉表情的所有变化。
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餐前酒,挡住了唇畔的笑容。
羿玉在离开卧房之后,就没有分给阿诺德太多的注意力。
他更多的是在观察沿途经过的走廊,记路的同时尽最大可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还要去不动声色地观察沿途见过的每一个仆人,哪儿还有更多精力去分给阿诺德。
就连吃饭的时候,羿玉也没有闲着。
一般来说,每天能够在用餐时间服侍庄园主人的男仆都是比较得力的那种。
得力的男仆有他们的作用,不被重用的也有可用之处。
羿玉并不在某位男仆身上投注太多注意力,他不清楚阿诺德私下的性格——尤其是在发现这位好脾气好性格的神职人员,很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伪装之后。
他只能以最糟糕的方式去对待阿诺德。
比如,他得预设阿诺德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变态。这种情况下,如果羿玉对某一位男仆表现出明显的注意或者好奇,阿诺德很有可能会将这位男仆调离庄园。
当然,这并不全是一件坏事,只要羿玉运用得当。
也正是因为羿玉用餐的时候都无比“忙碌”,他没有发现阿诺德没吃多少东西,甚至有很多菜都是原样端下去的。
所以当晚餐之后,羿玉提出想要去看一看阿诺德的书房时,阿诺德一口应下将他带了过去,然后在羿玉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的时候,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将他按在了书架上。
“菲利克斯,你吃饱了,是不是轮到我了?”
阿诺德眼含期待地问道。
·
这个夜晚,羿玉在探索庄园。
这个夜晚,波内堡变成了人间炼狱。
将下议院所属那条街道团团围住的工人队伍中,生病的工人已经从几百人迅速扩张到了几千人。
这个数字还在持续上涨,因为每天不断地有工人离开,又有工人加入,而这种传播性非常之强的疾病就这样在波内堡中迅速蔓延开来。
但毫无疑问工人群体是受疾病影响最严重的群体。
除此之外,码头区、西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波内堡的各个教堂已经被患有疾病的信徒塞满,所有医生、药剂师、药师都忙碌了起来,他们从早到晚见过了无数生病的人。
毫无疑问,这些生病的人具有非常相似的表现。
首先是毫无疑问的高烧,烧到身体滚烫,在床上动弹不得,最严重的甚至连一丝清醒的意识都没有。
其次就是非常恐怖的传染力,哪怕只是打一个照面,都有可能会被传染。
最后就是居高不下的致死率,可以说只要被传染了这种疾病,基本上就被死神预定了。
巨大的恐慌与疾病一起席卷了波内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