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醒了?谁醒了?”
慕清羽疑惑看向小步匆匆进门而来的银心。
银心不知二少爷竟然在韶光院,急忙稳住脚步行礼,目光不安地瞥向自家小姐。
慕鸾倒是不慌,从收留君昭的那一天便知道迟早会被偶然撞见此事。
随意扯了个由头道:“是一个侍卫,之前在华光寺结的善缘,看他孤苦无依又有些拳脚功夫,便留在身边,昨日突然高热不醒,许是之前流浪,身体有点虚。”
三皇子一死,党派纷争不仅不会得到缓解,甚至会愈加紧张激烈。
君昭的身份一旦公开,必然在府中引起轩然大波,若是被有心人传出,更会惹得圣上猜忌。
将军府手握重兵,不管是站在哪一位皇子的身后,都是一股坚实的倚仗。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还是先瞒下为好。
慕清羽并未细问,慕鸾庭院中的下人调动分配本就是一件小事,自由她全权掌管。
慕鸾来到暖阁的时候,就见床榻上的男人半倚靠在床头,微微侧着身,白皙的手掌拢做拳,抵着唇咳了几声。
看见她进来,眼底明显掠过一抹光亮,神色是深沉而克制的。
他撩开被褥,摇摇晃晃就要起身,慕鸾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
君昭身形一顿,不明所以抬眸,哑着嗓音道了声“小姐。”
“刚从鬼门关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回去?”
慕鸾有些沉怒,嗓音自然不比往日柔和,“躺着别动。”
君昭没说话,但也没坚持要下榻,挺着身子坐着,显得格外局促。
似乎是想到自己昏迷又给慕鸾带来麻烦,一颗脑袋一直半垂着。
“抱歉,又给小姐惹了麻烦。”
慕鸾看他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不像昨夜,说话声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心里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至少心口不那么堵了。
再开口已经柔和了许多,“既知道惹了麻烦,就好好将伤养好。”
似是以为自己伤好了就要离开暖阁,君昭忍不住抬眼望向慕鸾,却在她投来探究的眼神时,又兀自垂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
那双乌沉沉的眼睛透着落寞的可怜样,时不时观察着慕鸾的神色,活像一只知道犯了错的小奶狗。
不作声却时刻小心翼翼注意着主人的动静。
慕鸾莫名有种想抚摸他脑袋的冲动,这可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视线落在那微微泛红的伤口上,慕鸾蓦地止住了这个离谱且大胆的念头。
触碰狮子的头,一不小心怕是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想起三皇子的死,慕鸾试探问道:“昨夜,你是去何处买的宵夜。”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恐怕已经宵禁,大街小巷连个人影都难寻,他又是怎么买到宵夜的?
慕鸾疑虑渐深,目光紧盯着男人苍白的俊颜。
君昭却没有丝毫顾虑,坦然地抬眸对上她探究的眼神,默了片刻,道:“城西。”
“城西?”
慕鸾错愕,“城西离这里往来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算算时间,君昭岂不是刚用过晚膳便动身前往城西,否则在宵禁之前根本无法赶回来。
以慕鸾前世对君昭的了解,显然是不信这番说辞的。
她视线扫过桌案,那里已经没了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下意识梭巡着往地上看去。
昨夜他昏迷着,自然是不可能将那宵夜吃了。
屋里倒地的椅子和桌案都已经归于原位,慕鸾气馁想,或许已经被下人收拾走了。
可就在要收回视线之际,余光瞥到柜子底下露出的一截棕黄色鼓囊的物什。
她走过去弯身拾起,发现正是昨夜君昭买回来的东西。
慕鸾回头一瞧,便见君昭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准确来说,是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看。
这让慕鸾更加好奇,前世的君昭并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若说有,大概就是毒丸。
因为君昭时常一边搅着嘴里新制的毒丸,一边好整以暇盯着慕鸾看。
吃得漫不经心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模样。
品尝到还不错的味道,就会慢悠悠从瓷白的药瓶里倒出一粒,对着慕鸾招手道:“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慕鸾往往会被他莫名的慷慨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摇头轻柔地哄着他,“王爷,我错了,慕鸾只有一条命,没了就再也哄不了王爷了。”
思及此,慕鸾不禁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人,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来看。
若是打开发现了君昭的秘密,以他的疯性,该是会杀人灭口。
可慕鸾看他的神情,不像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她迟疑着,还是慢慢将油纸打开了,随着里面淡粉色的皮纸渐渐在瞳仁中放大,扑鼻而来的不是熟食诱人的气味,而是一股酸甜的薄荷香。
竟是她曾经吃过两次的粉糖!
君昭不是个能吃酸的人,那这粉糖是买给……
“你去城西就是为了给我买粉糖?”
慕鸾缓步走近,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被君昭细密的观察力惊到。
这粉糖的滋味她尝过那么两次,确实不错,是她爱吃的酸甜口味。
而且其中的薄荷清香能让人身心放松,感觉步履都轻盈了不少。
可她一次也没主动问君昭要过,或许是前世习惯使然,这一世哪怕自己过得比君昭好,也不敢奢望伸手向他讨要东西。
“这种粉糖只有城西有卖,药丸苦涩,小姐日后服了药都可以吃一颗,压压苦味。”
君昭答得模棱两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慕鸾知道,是给自己的。
不管他是做戏给自己看,还是真心替她买的粉糖,慕鸾这一刻确实是被触动了。
买了她爱吃的糖,又被仇人追杀,回来还被自己训斥怀疑,约莫是个人都会委屈难受。
昨日他明明有机会替自己辩解的,却什么也没说。
慕鸾认命轻叹,软了语气道:“慕风,你已经脱离了幽茗客栈,我只是希望你勿要再做一些自轻自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