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鸾看见慕清羽的神色明显有些异常,手里极其美味的饺子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她默默将筷子放下,等着二哥哥的回复。
慕清羽眼睛微动,想想这事她们迟早会知道的。
将手从水盆中拿起,用巾子擦了擦,挥退了下人。
他缓步走上前,在圆桌前坐下,神色微沉看了眼慕鸾,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道:“三皇子昨夜殁了。”
“这般突然!”
慕夫人不可置信,“这发配守皇陵的旨意刚下达没多久,怎么就……?”
“可是被人所杀?”慕鸾亦是震惊不已。
前世,三皇子明明活得好好的。
三年守皇陵的日子虽然没有将他那腐败的性子矫正回来,但三年后他确实活着出了皇陵。
只是那时的大周已经不是他所见过的那样,执掌大权的人早已换成不可一世、令人望风而逃的摄政王君昭了。
慕鸾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从皇陵出来的时候,城门口迎他的是君昭。
君昭乘着华丽奢贵的马车,怀中搂着个娇媚软糯的女子,睥睨着跪在马车外瑟瑟颤抖的君宥齐,好整以暇道:“三哥看到我不开心呐?”
彼时他怀里的女人,正是慕鸾自己。
慕鸾不知道三皇子是怎么得罪君昭的,自那日后,三皇子便一直呆在他的府中,再也没出现过。
有人深夜经过三皇子府时,偌大的府邸竟然能听见他鬼哭狼嚎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不知道那时的三皇子是疯了,还是死了。
但至少,现在应该是活着的。
慕清羽神色复杂,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按理说突然殁了,他杀的嫌疑极大,但今日我看那些从三皇子府里回来的禁卫军,他们的脸色皆带着未退的惊恐。
好像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问了也只是摇头抹脸,嘴里絮絮叨着要回去上根香,驱邪避难。”
慕鸾第一反应便想到尚在暖阁中的君昭。
可君昭还病着,三皇子却是死在自己府中。
他说昨夜遭遇追杀,总不可能是跑到三皇子府里自投罗网、自寻苦吃?
前世,君昭毕竟将君宥齐留到了最后,也许真的不是他吧。
慕思年和慕落衡父子俩直到傍晚日落时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将军府。
慕夫人和慕鸾等人也在焦急地等着他们归来,看到父子俩平安归来,慕夫人一颗心才算落回了实处。
但二人面色皆十分沉肃,慕鸾不禁低声问了问落座在身旁的慕落衡,“大哥可还好?”
慕落衡捏了捏眉心,闻声抬眼看向慕鸾,他眼里带了些清晰可见的血丝纹路,嗓音依旧轻和道:“无事,夭夭别担心。”
慕清羽递了两杯茶上前,难得没露出不着调的样子,道:“阿爹,圣上召见可是因为三皇子?”
慕夫人看向他的眼里满是关切。
慕思年没回答慕清羽的话,轻捻茶盏喝了口茶后,将茶杯搁置在桌案上。
抬手不轻不重握了握自己夫人的手腕,道:“无事,你别担心。”
慕清羽顿时愣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明明他也很担心的,阿爹和大哥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慕思年和慕落衡缄口不说自昨夜到今日的经历,毕竟三皇子死相诡异,又奢靡纵情,满室荒唐的景象,想想都令人作呕。
她们还身为女子,说多了难免多思忧虑。
慕鸾想听,可他们三缄其口,问了也是白问,她只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呆立不动的慕清羽。
果然,不一会儿,慕思年便与两个儿子一同进了书房。
一个时辰后,慕清羽几乎一出书房便朝慕鸾的韶光院奔去。
慕思年和慕落衡忙碌了一天一夜,身心俱疲,也就没对他多加关注。
慕鸾以为慕清羽是来告诉他真相的,却看他憋着一张脸,只道:“夭夭,这事你就别打听了,容易遭梦魇,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别等了快去休息。”
他说着,一只脚已经朝外拐去,看着就要离开。
慕鸾急忙拦住他,软声软语求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他松了口。
“三皇子不满圣上罚他去守皇陵,昨夜在府上纵情,似乎是过度激抗,导致神智不轻,不仅自残自伤,竟然亲手……亲口咬死了自己所有的姬妾,而且……”
慕鸾眸光骤然一紧,光想想都觉得十分骇人,亲口咬死人?这不是野兽杀人最常用的招式吗?
她定了定神道:“而且什么?”
慕清羽只要一想到那个情形,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为情,看着慕鸾疑惑的眼,他只好斟酌措辞,继续道:“三皇子实在过于荒唐,据阿爹说,现场除了七八具婢女姬妾的尸身,还有两具侍卫的尸身,皆是衣不蔽体。
最终似乎是一侍卫抵死反抗,一剑刺进了三皇子的胸膛,而那侍卫也被三皇子抹了脖子,二人同归于尽了。”
慕鸾震惊瞪圆了眼,怀疑喃喃道:“同归于尽?”
慕清羽已经尽量将事实说得不那么血腥难堪,夭夭是没有听见方才阿爹和大哥那些说辞。
什么“糜烂放纵”、“男女混搭”,“满室都是纵情后的痕迹,简直比京城的窑子还不如……”
血腥味萦绕着令人难以启齿的旖旎味道,从三皇子府中出来的人,就没见到哪个人的脸色是正常的。
慕清羽自觉,偶尔从北衙禁军里的那些野蛮男人嘴里说出的肮脏话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慕清羽点头,道:“听三皇子府上的侍卫下人说,几乎隔几天,三皇子的寝殿中便会传出哀嚎难耐的声音,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侍卫仆从都已经见空司惯。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大概也是看不惯他的奢靡纵情,所以才早早收了他!”
慕鸾微微点了点头,她尚不知三皇子会是这般纵情的人,前世也只知道他贪墨亵渎,时常以权欺人。
这一世终究也没能落下个好下场。
慕鸾还陷在沉思中,廊下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继而是银心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姐,那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