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的要发霉的阿圆,正在李薇那儿捣乱呢,卢千总公务繁忙,已经赶回了镇子,她顺势就来讨个“干娘”当当。
“先说好了,我不在乎你生男生女,只要长得好看,就得也让我养几天,开了春,我也盖几间新房,就给我这个干闺女或是干儿子住。”阿圆无限憧憬未来的李家,不,卢家的小包子,爹娘长得这模样都够标致的,孩子还能差到哪儿去?
“你喜欢孩子,那自己去生啊”,李薇想起阿圆的那些“春宫图”,不由一哂,如果这一胎坐实了,那么,就一定是那个疯狂夜晚留下的种儿。
若不是那几张“美图”起作用,没准儿这孩子还来不了这般快,李薇真不知道对那几张美图是该感激呢,还是感激。
她可忘不了,第二天,拖拉着酸痛的身体自己收拾那几张画纸,还要把压皱的抚平,装作自己从未发现过那“宝贝”一般,再偷偷的放回到书房里去,关紧了房门。
结果,阿圆登门取画时,还是发现了一些变化,盯着李薇的眼神就老是那么不怀好意的,还“嘿嘿”的笑得意味深长,慌得李薇装头痛赶紧把这个闺蜜请了出去,事后还躲避了好多天,就是脸皮薄,害怕遭到好朋友的笑话呢!
才不会把孩子交给阿圆养呢!李薇得意的继续叫:“就叫你羡慕好了!你肯定比我生的晚,等我的孩子长大了。你的孩子却小,我的孩子就可以去欺负你家的孩子。”
多么不嫌弃说话拗口的女人啊!阿圆直翻白眼珠子,心里面奇奇怪怪的感觉,自己,也会有一天生个孩子来玩吗?什么时候?看李薇喜悦的这劲头儿,做母亲的感觉,就这么幸福?
可是,自己这模样普通的扔大街上都挑不出来,白老大又粗犷的没边沿儿。这样结合生下的孩子,会不会模样太惨啊?
万一是个女孩儿,长成了白老大的相貌,铜铃豹眼黑脸膛壮身板,那那可怎么办?
根本没有任何动静的小女人,一下子就忧心忡忡起来。听的绿柳来报,说李叔在外面等着呢,神色怏怏的告辞出门。
害的李薇满腹抱歉,只以为是自己的那些话刺激到了小妹妹,满脑子琢磨着怎么陪个礼啥的,好叫朋友别这般难过了。
怀孕的女人喜欢患得患失。其实,没心没肺的阿圆。一见到李叔就完全忘记了生不生孩子的事情,目前她闲来无事就长在砖窑厂,所有的心思都习惯了围着砖窑厂转悠,别的都是虚幻的。
“五十多个人的话,咱们砖窑还用不了,原来的师傅、小工们都做得好好的,那也不能削减人数。等开春再把砖窑扩大生产,才能全部接纳这么多雇工。”阿圆回到现实。就又是一个脑袋瓜转的飞快的精明女东家。
李叔明白了阿圆的意思,看着单子上的人名,还有些犹豫:“阿圆,你说,咱是按照年轻和身板壮实留人呢,还是要把这些昨日里搀和到‘诈尸’的人家都去了?”
那些人家跟着李石头和里正闹腾的不轻,但是其中不乏身板子壮的跟牛似的人物,还有他们家里的儿子,那是不是也要一刀切下去拒之门外呢?
这还用问?阿圆好奇怪的瞪大了眼睛:“李叔,当然要把这些人家的孩子去掉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说,要是我重用这些敢欺负到我们头顶上的人,那么,对我们好的人家就得心凉了不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阿圆从来不是一个无原则宽容的人,睚眦必报才是她最快意的事情,就连孔夫子都主张“以直报怨”,自己为什么要脱俗?
李叔落了个大红脸,他毕竟不是白家人,体会不到他们被羞辱的感受,又看到阿圆也主张在村子里雇人,自然,是希望可以从此揭过那一页,迷糊阵重新翻篇儿其乐融融的,可是,谁被骂了也得生几天气的吧?白家再富有,那也变不成圣人。
迷糊阵当即又多出了三十个有幸进砖窑打拼的雇工,在名额的人家自然皆大欢喜,不在其中的,也都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互相埋怨的,跳着脚骂的,各不相同。
白毛儿的里正梦还没做完就被冷水泼醒了,现在也蔫蔫儿的在家里叹气,大小伙子了,媳妇还没影儿呢,附近村子里的人家都知道他半夜撬门偷窃的丑事儿,谁家也不敢把闺女嫁给一个贼不是?
昨日里又属他蹦的最欢,这下子,更是把白家人得罪的狠了,这小子也聪明,根本没敢去李叔那里报名,就琢磨着白家人不好缠,肯定要报复他们的呢!
果然,凡是跟着去白家踩上一脚的人家,都没被留下,倒是昨日里在砖窑厂干活的那些老雇工,都领了赏银回来,那几个带头维护白家的阿东小五,还每人安了个小工头,工钱还要翻一番儿!
在大多数人为了昨日的冲动而后悔的时候,白毛儿却决心另辟蹊径,既然白家现在有钱有势得罪不得了,那么,是不是可以想想法子投靠过去?据传说,李家老二那里正的职务,就是因为跟白家要好才得的呢!
本来准备送到老里正家里的礼物,现在可以送到别的地儿了,白毛儿转动着小眼睛,分析了一个个可以接近白承光白承宗的人物,最后确定下来,去找白家大伯。
你得说这小子确实脑袋瓜转悠的比别人快,白家姑姑跟他是邻居,他不找,知道找了也没用,还会把仇恨值拉大,白家奶奶更加不行,那老太太跟白承光那就天生有仇,只有白大伯可以在那兄弟俩面前说得上话。
原本在庄稼人眼里。家中父母双亡的话,大伯就可以如同父亲一样行使管教的权力,只可惜,白家大伯的地位还差了一点儿,那是因为,在白家兄弟最困难的时候,他的爱护的权力也没有行使。
但即便是那样,白家大伯也比其他人跟那几个侄子亲近,偷偷摸摸的关照也是有的。
白家老宅子可真不小。据说白承光的爹从外面带回的那个媳妇,除了抱着个孩子,还带来了许多陪嫁财宝,白家奶奶义不容辞的收缴上去,迅速把白家老宅发扬光大了。
白毛儿跟白家属于同性同族,还要叫白大伯一声“叔”的。这猛不丁的提着两纸包点心上了门,还着实吓了一家人一跳。
本来,白家大伯母正在家里闹乱子呢,她撺掇白老太太很久了,让她找去白承光门上要钱,孙子发了财。不应该替他死去的爹尽孝吗?虽然原来就是被老太太主持着撵出村子的,但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当晚辈的怎么能跟老人记仇,亲亲的孙子孙女跟奶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可是老太太就是不肯松口,也不知道是怕的啥,白大伯更是一叠声的央求,不让她婆媳俩去侄子家闹腾。说啥他们挣几个钱不容易…
甚至今天,李里正号召报名去砖窑上工。白家大伯母要白大伯也去掺和,说是最少也得要个管事的当当,天天闲逛着领工钱,一家人吃香喝辣的,多么好?
可是犯了犟劲儿的白家大伯就是没脸去,白家姑姑又来门上跟老太太大嫂子嘀咕了一遭儿,说是李里正那差事就跟白家的亲近有关系。
一听这消息,肥肥的大伯娘就几乎跳起来了,听听,那几个挨千刀的野小子,有了这么大的便宜不给自家大伯,反倒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姓旁人给推举上去了,这都怨几个傻小子没良心,白家大伯不会跟侄子应酬的缘故!
白毛儿进来院门,吵嚷声才算止歇,肥肥的大伯娘双手抓了点心包裹,立刻笑得浑身的肥肉乱颤,嘴里客气着:“毛儿啊,这可怎么好?你不给你爹娘留着点心吃,倒送到我们这儿来了?”
白家大伯也很意外,连连摆手拒绝:“白毛儿,赶紧收回去,我们也不是那精细人家,粗茶淡饭的吃着就好”。
白毛儿那眼珠子转的跟陀螺似的飞快,笑容又热络,一口一个“叔”叫的煞是亲热无比。
“叔啊,您是看着我白毛儿长大的,肚子里有几根筋都清楚,现在我白毛儿没本事,只能孝敬您两包点心,您要是再不肯收,那叫侄儿以后,还怎么登门?”
“就是就是呢,毛儿啊,叔婶儿在家都没个说话的人,你两个姐姐都嫁的远,正好常来跟我们热闹热闹。”白大伯娘那话说的利落极了,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吨位的身子笨重。
李大伯越发的警惕了,这个同宗的侄儿可不是省事儿的主,他这么掂着礼物跑了来,有什么企图吗?
“白毛儿,客气话你叔也不会说,你就告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吧。”
“嘿嘿叔,婶儿,小侄儿还真有个人情要大伯给个面子”,白毛儿也不含糊,“”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就是请白大伯去找白承光一趟,给他讲个情儿,也去砖窑厂上个工挣点钱,最好,是做个管事啥的,因为,白毛儿脑袋瓜儿转悠的快啊,打小亲戚朋友就都夸他聪明。
白大伯咧嘴,就知道这两包点心不好收,这不,还没吃进肚子里去,要求就提出来了,跟肥媳妇儿的想法完全相同。
肥媳妇之所以肥,肯定跟吃有密切的关系,白大伯正想让她把点心送还给白毛儿,说这事他办不了的时候,愕然发现,两包点心化身为一包了,另一份儿,只剩下了油渍麻花的点心纸。
好吃了一辈子的女人,你还指望她能淡定的面对点心?
白大伯的脑袋上青筋直跳,嘴巴又木讷的说不出话来了,当初他娘上门求娶这妇人的时候,可没听说她就是一个饿死鬼脱成的馋嘴婆娘啊!
就这样,两个男人家目瞪口呆的又眼看着这肥婆子把另一包点心也塞进了嘴巴里,打完一个响亮的饱嗝之后,才意犹未尽的抬眼看了看白毛儿,说道:“毛儿啊,这点心的味儿你婶儿还没品出来,下次,记得多买一些啊!”
“你”,白大伯终于嘴巴管用了,却只会说这一个字,对白毛儿解释的话,更加说不出来。
还是脑袋瓜机灵的白毛儿反应快,立刻恢复了神智接上话茬儿:“婶儿,你放心,只要我叔帮我在砖窑上做了管事的,我月月给您买点心吃”。
肥婆娘笑得更欢,脸上的肉都叠在了一起,对着满脸哀怨的丈夫挥挥胖猪蹄:“当家的,去吧!别让毛儿等久了,这孩子可心,就留在家里陪陪婶儿说话好了,你叔跟他大侄子打个招呼的事儿,费不了多大功夫!”
于是,白家大伯迈着沉重的步子,在夜色中走向了村子外孤零零的侄子家里,为他的贪嘴的婆娘,偿还两包点心的债务。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向侄子家中,原来媳妇拦着,老娘骂着,轻易不敢让人看见自己跟侄子们有牵连,今天没人指着鼻子骂了,心里头反倒不舒坦了。
当初如果不纵容着亲娘和妹妹们把弟弟一家赶出村子,说不定弟媳妇不会死于难产,弟弟就不会也跟着去的那么快,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儿。
小时候哥儿俩在一起玩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会后悔从前的举动,把弟弟一家赶走了,自己不也还是没生出儿子来,妹妹那儿不也还是全是女儿?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他一定不会再那么糊涂,任由自己的亲娘和媳妇和妹妹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了,以至于此刻,他这个做大伯的,要求侄儿做点事儿,说话都没那么硬气,脚底下只盼着路途能更远些,最好,一辈子也走不到。
可是,白家的院门,还是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