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儿媳妇的图谋,温皙脸上的笑容不由渐渐淡了下来,道:“弘春都十岁了,弘旦还小。”
“是!”瓜尔佳宜兰只得尴尬地应了,却还是不肯死心,“弘春系侧福晋所出,虽居长,终归不是嫡子呀!”而且十四阿哥如今才不过是个贝勒,十六阿哥却已经是郡王,贝勒的庶长子怎么能跟郡王的嫡子相提并论呢?连弘春都可悲立为世子,何况是她的儿子?!
“毓秀的胎相还安稳吗?”温皙突兀地问了一句。
瓜尔佳宜兰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只得回答道:“富察妹妹身子还好,日日都在喝安胎药,想来过了头三个月就会好的。”
温皙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贤惠的!只是各家皇子,没有周岁便立为世子的!且看看前头的弘晴、弘晖便晓得了!等弘旦大一些,若是禄不提,我也会跟皇上提的,你安心就是了!”
“是,多谢皇额娘!”瓜尔佳宜兰盈盈福了一身。
“绿桐许久没进宫来了...”温皙语气闲闲的,“她最近还好吗?”
比起这几年得宠的年氏,和再度有孕的富察氏,后院中安分不争的庶福晋伊尔佳氏倒是少有的叫她安心几分的女人,瓜尔佳宜兰含笑道:“伊尔佳庶福晋为人宽厚,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她,皇额娘尽管放心,下回媳妇便带她一起进宫来给您磕头请安!”
温皙轻轻嗯了一声,“禄最近忙,难免有些冷落你们。你是嫡福晋,多多约束着后院,别叫她们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儿!”
“是!”瓜尔佳宜兰依依应了,含着嫡妻应有的贤惠微笑:“富察妹妹聪慧,年妹妹温柔。伊尔佳氏仁厚,各位姐妹相处融洽,额娘请放心。”
温皙面色自然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只是心里却暗暗撇嘴,融洽?只要别掐起来,温皙就懒得管,别太出格,温皙也懒得过问。
给了赏赐,打发走了媳妇,温皙去碧纱橱里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下午康熙过来了。温皙亲自冲了碧螺春奉上。
“今儿,宜兰抱着弘旦进宫来了。”温皙脱了织金缎龙凤缀珠花盆底儿鞋,侧坐在榻上。徐徐道:“宜兰跟我提了立世子之事。”
康熙眉梢微微一挑,道:“弘旦太小,看不出好还是不好,且等等吧!”
温皙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弘旦才周岁,她倒是着急。”也无怪于宜兰着急,禄对待嫡子并不格外厚爱,且弘旦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扭颜氏所出的二阿哥便罢了,富察氏生的弘明也是一大挑战。而且眼下富察氏再度有孕,就更叫她警惕不安了。
康熙眼中也流露出几分不满:“嫡子固然尊贵些,但是也不能太超然。娇惯太多,便会使兄弟不合!朕早年为安定天下之心,早早立了太子就...”说到此,康熙微微唏嘘。
康熙立礽为太子的时候,正是平定三藩如火如荼的时候。彼时立储君,便是标志国有继承。更能安定人心。当初立储君也是政治的需要。只是康熙竟然将立郡王世子与立太子相提并论,其心意已经极为了然了。只是康熙对禄的看中,温皙并不曾告诉他,免得他生了骄傲之心。
一月月下来,前朝沸沸扬扬,一个铁面雍亲王就够她们受的了,现在又来了第二个“雍亲王”!
禄现在自然忙得脚不沾地,火耗归功已经得到康熙的朱批准予,禄大半日子都睡在吏部。
康熙御案上堆积的弹劾奏章都能埋死人了,有一半是弹劾禄的,另一半是弹劾禛的。这两个家伙,一个对付地主,一个对付贪官,都树敌不少。雍亲王禛自然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只要能做出一番政绩来,他不在乎得罪人,上回清欠康熙毫不犹豫罩着他,这回他自然下手不手软了。
而禄,在炎炎夏日之季,顶着满朝的弹劾非议,从火耗最重的山西开始动刀子,如今已经奉了康熙的圣旨,以钦差的身份去了千里之外。这一走便没能看到自己第四子出生了。
侧福晋富察氏诞育了元郡王长子弘明、四子弘早,瓜尔佳氏看看被温皙抱在怀中的自己的儿子弘旦,担忧之余恨得牙根痒痒。
畅春园中,气候更加宜人。管他前朝风起云涌,康熙颇有听之任之的架势,留了个昆曲班子在畅春园里唱戏,康熙很喜欢听昆曲,温皙的小女儿福儿也是个小戏迷,隔三差五就跟着康熙去听戏,一听就是大半日。
瓜尔佳氏脸上带着招牌式的得体笑容:“怎么不见十二妹?”
温皙蹭了蹭弘旦的小脸儿,道:“你们来的时候没听见咿咿呀呀的吗?那小妮子又跟她皇阿玛去听戏了!”
瓜尔佳宜兰抿嘴笑道:“皇额娘似乎不喜欢听昆曲?”
温皙嗯了一声,道:“都说了,咿咿呀呀的,听都听不懂,又怎么会喜欢呢?”说着温皙戳了戳弘旦的脸蛋道:“小弘旦,你说是不是呀?”
弘旦眨了眨疑惑的大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这番可爱模样,但是惹得温皙咯咯笑个不停。
富察毓秀见状,忙抱了自己的儿子弘早上前来:“皇额娘,弘早今一大早就醒了,想来是知道毓秀要带他来畅春园,也巴望着跟皇玛嬷见面呢!”
温皙看着富察毓秀怀中那个吐泡泡的孩子,笑道:“这个孩子很乖,不哭也不闹!”
富察毓秀忙笑道:“弘早不像弘明,就爱疯玩疯闹,毓秀都管不过来呢!”
只是富察毓秀这“管不过来”的福气,叫瓜尔佳氏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儿了,于是她急忙去转移温皙的视线道:“皇额娘快看,弘旦笑了呢!”
富察毓秀嘴角冷冷一扬,随即又是温婉的模样,她言笑晏晏道:“皇额娘,毓秀听说前儿十哥奏请,要立侧福晋郭络罗氏所生的长子弘旭为世子,不知是否是谣言?”
温皙不禁皱了眉头,不错,的确有此事,这个郭络罗氏,便是俄以前的庶福晋,是由侍妾一路抬举上来的,多少年来一直都深得俄的喜爱,只是俄虽然宠爱妾侍,也很尊重嫡妻,这番奏请立庶长子为世子,将后头的嫡子弘暄视若无睹,着实令人费解。
温皙真斟酌着如何开口,瓜尔佳宜兰便道:“确有此事!皇额娘恕媳妇说句不敬的话,十哥确实有些不像话了!十嫂生有嫡子弘暄,有嫡子又岂能立庶子为世子?!”
富察毓秀幽幽道:“福晋话当然有道理,只是嫡子虽然尊贵,却未必是最好的!且看看太子就知道了!弘旭年长聪慧,弘暄年幼平庸,十哥为长远计,要立长也不无道理!”
瓜尔佳氏顿时寒了脸色:“嫡庶尊卑分明!太子如何,轮不到你我来议论!富察妹妹可别忘了,我们爷也是嫡子!你说这些话莫非在影射什么?!”
富察毓秀听闻,顿时面露惶恐之色,立刻含泪欲泣跪了下来:“皇额娘赎罪,毓秀绝无此意!只是想说,本来素来不论嫡庶长幼,素来立贤罢了!”
瓜尔佳宜兰冷冷一哼,睥睨道:“前朝之事,连皇额娘都从不干预,怎么富察氏你倒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我、我——”富察毓秀眼中溢出清泪,“毓秀不过是说出人人皆知的事情罢了,绝无干政之意!”
“人人皆知”?!瓜尔佳宜兰听到着颇有所指的话,她的意思莫非是说人人皆知元郡王长子年张聪慧,而弘旦年幼平庸吗?!是要你敦郡王的长子和嫡子来代指弘明和弘旦吗?瓜尔佳宜兰怒上心头,立刻摆出大妇的款训斥道:“妹妹好口才,姐姐不及也!只是妇人多口舌之利,可不是有妇德之人该有的教养!”
富察毓秀顿时被戳中了要害,有些词穷了。
温皙听得脑仁疼,便喝止道:“好了!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温皙晓得,禄现在是大位的热门人选,自然他的后院对于世子之位的争夺日趋白热化。温皙好不容易从后宫嫔妃的争斗中走出来,得以歇息,也不想被自己儿子后院女人的争斗闹得没个安生!
立嫡立长,的确是个大问题。康熙自己就非嫡非长,所以他的儿子们就不服太子,一个个如狼似虎推到了礽。如今富察毓秀也不服弘旦年幼,觉得自己的儿子弘明而聪慧,比弘旦更有资格成为世子!只可惜,温皙不想早早立世子,康熙也不想,禄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他需要瓜尔佳氏一族的势力,也需要富察氏背后一族的势力,便不会立世子!可惜啊,这两个明争暗斗的女人,花样百出,却看不懂这一最关键的一条!
温皙揉着太阳穴,现在她有些怀念远在山西的自己那个渣男儿子了,若是有他在,平定起后院女人的争斗可比温皙在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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