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寨,也可称作为维摩州,本来隶属广西府,后来在云南平定后改置到广南府,也就是隶属云南府。
所以从地理位置上也能猜到,维摩寨很接近广西了。
而朱楩如果从大理出兵,甚至还可以路过昆明,然后才能往维摩州进发。
实际上如果沐春不是通知朱楩,而是直接从昆明发兵的话,恐怕更早就能到了。
可因为一些原因,最后还是朱楩从大理发兵,率军三万,分别由王福和沐晟为指挥使,也分别调派两人部队合在一处出征的。
至于赵括这次就被留下来了,作为守城大将,他的军营加上城内还有一万守军,总共三万大军以备不时之需。
“赵括,我就把咱们的老家交给你了,”朱楩临行前叮嘱道。
“请殿下放心,如果有半点闪失,末将自己摘了自己的脑袋,”赵括愿意立下军令状。
朱楩却没好气的说道:“我要你的脑袋作甚?留着你的脑袋,我今后还有大用。伱只要记住别头铁别冲动就得了,该据守城门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城里守着。不过我想如今也没有人敢造次了吧。”
当初刀干猛的七万大军被朱楩到底还是追上去剿灭了,周围那些大小土司哪个不怕?
他们难道想步刀干猛的后尘不成?
交代了几句后,朱楩大手一挥发号施令:“全军开拔。”
于是三万大军开始东移,甚至打算先去一趟昆明,跟沐春见一面再继续去讨伐维摩寨,乃至那什么思任发。
至于那员驿骑也已经上路,带着朱楩的回信,以最快速度赶回到了应天。
当朱元璋拿到信时,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区区十一个土司寨子而已,这也叫造反?简直犹如儿戏。
别说沐春已经回到昆明可以带兵镇压,难道我在广西府没有部队吗?
可是朱楩给出的理由太恰当了,找不出任何毛病。
就连他这次的字迹都笔走龙蛇,而且透露出一股刚猛气息,一看就是从军多年的老将才会有的风格。
“嗯?等等,这小子的书法何时这么好了?难道他是假他人之手?”朱元璋瞪大眼睛,好像找到了朱楩的小辫子,就要发飙。
可还留在面前跪着的驿骑却说话了:“禀告陛下,当时卑职就在近前,亲眼所见这是滇王殿下手笔。”
朱元璋扫了一眼驿骑,用你多嘴了吗?难道我就不能借机发飙,让那个臭小子过来教训他一顿?
本来想发飙的朱元璋,此时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可朱元璋心知肚明,就这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还有沐春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让朱允炆接近他了吗?难道他不想效忠新君?
朱元璋又哪里知道,朱允炆是接近沐春了,结果却端着架子,别说礼贤下士了,完全就是给人下马威去了。
总之朱元璋是没法发泄了,但是又转而问道:“那蓝玉又到哪了?”
蓝玉此时不在应天,原来在今年四月,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反叛,蓝玉率领大军与瞿能汇合一处,大败乱军。
这也是他错过祭拜太子的原因。
本来蓝玉在建昌请求增设屯卫,朱元璋是同意了的。
甚至蓝玉还想对西番继续用兵,乃至兵指敦煌。
可朱元璋突然不许了,更让他班师回朝。
如今蓝玉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要回归京师。
然而蓝玉还不知道,太子在的时候,他是一员虎将。
可如今太子不在了,他就已经要成为择人而噬的猛虎野兽了。
先不提应天的事。
此时朱楩已经率大军经过楚雄,再次来到了昆明城。
这已经是朱楩第三次来到昆明了,第一次自然是初入云南,被沐春迎接,也是第一次相识沐英。
上一次还和沐英在城外与思伦发决一死战,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不禁感到唏嘘。
“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不许入城扰乱百姓,”朱楩下令,让大军原地休整。
然后他才在木邱,王福以及沐晟等一众护卫随从的簇拥下,径直往城门策马奔去。
木邱已经再次换上军装,而且和朱楩一样,穿着的服饰与其他兵卒没有两样,只不过身为将领多了一身的铠甲。
木邱也是一身银白铠甲,与沐晟一左一右,看得朱楩眼珠子疼。
主要是朱楩身为亲王,就算不是黄金甲胄,也增加了许多铜器在铠甲上作为点缀。
这弄得反而好像他俩才是金童玉女似的了。
朱楩转过头,先瞪了眼沐晟,然后才转向木邱问道:“怎地?现在知道和本王身份差距了?你以前可都是跟在本王身侧寸步不离的。”
木邱好笑的在盔甲下白了朱楩一眼,如今身份不同,自然更加要懂得保持距离和分寸。
不过见朱楩好像耿耿于怀,只好策马快走几步跟上朱楩,咬咬嘴唇,低声道:“殿下,现在可是在军中。”
这可不是在家里,可不能让他胡作非为让人看了笑话。
朱楩轻哼一声,只要他不造反,谁敢对他指手画脚?
这时候,城门前出现一骑,正是沐春得到消息赶了出来,策马来到朱楩等人面前。
“参见殿下,”沐春双手抱拳,兴高采烈的迎接着朱楩的到来。
自从上次沐英突然病逝,沐春一路哭着赶回家奔丧,两人已经是半年多不见了,现在可是十二月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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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你,就好像还能回想起当初与沐英老哥一起上阵杀敌时的光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般,”朱楩长叹一声。
沐春与身后的沐晟都是浑身一震,然后黯然伤神的低下头。
沐春苦涩一笑:“能得殿下挂念,父亲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沐春还抬起头,仿佛真的在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似的,看着广袤的天空,心中确实在想着:“父亲,不是儿子不孝,而是殿下才是明君啊。”
沐春见过皇太孙朱允炆,也知道朱元璋要立朱允炆为储君,那就是新君。
可沐春却认为,朱允炆高傲且冷酷,看起来与朱元璋都因为太子朱标薨逝而日夜以泪洗面,可其实骨子里却隐藏着另外一副面孔。
说白了就是,朱允炆在利用这些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一旦他真的登基了,就会露出真正面孔。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恐怕。
沐春虽然没有历史先知的眼光,不知道朱允炆一登基,还没等屁股坐稳,就立即开始忙着削藩,要把朱元璋的儿子,也是他的叔叔们赶尽杀绝。
别说只有朱柏自焚而亡,还有诸王被贬为庶人的贬为庶人,被圈禁的也都软禁了起来。
这比死了还痛苦。
所以沐春已经看出朱允炆不是明君,于是更加坚定了忠于朱楩的决心。
朱楩不知道沐春的这些心里想法,但是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难为你了,”朱楩对沐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沐春给朱楩通风报信,才帮朱楩躲过了被朱元璋征召。
而且朱元璋未必不知道沐春的小花花肠子。
一旦朱元璋追究起来,沐春该如何应对?他又该怎么解释?
“毕竟您是滇王殿下,而我自然是您的属臣,”沐春一脸随意的说道。
但是这话可不能应付朱元璋。
朱楩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他们都知道,如果朱元璋真要就此事来追责沐春,其实沐春的处境是很危险的。
可是沐英刚死,朱元璋是不会因为这点事去动沐春的。
“殿下,先入城吧,”沐春策马让到一旁,让朱楩先行。
朱楩也没客气,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跨马来到了城内。
一进城门,就听周围突然响起山呼海啸的呼声。
“滇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楩愣了下,转头四顾过去,发现昆明城百姓自发的集结在周围,怕是得有上万人,并且跪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朱楩还以为这是沐春安排的。
沐春解释道:“殿下,城内上下百姓,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当初是您在城外奋勇作战,不畏生死的与那思伦发奸贼厮杀,才保住了一城百姓。”
“一旦城破,让思伦发大军长驱直入,城内将会鸡犬不留。”
“可当初您急着回援大理,甚至都没来得及让大家感谢您就走了。大家才会自发感谢您。”
其实这是真话,毕竟那一战还没过去一年,很多人都还记忆犹新。
开玩笑,当天在城外,那可是血水横流,死尸一地。
那副场景,相信很多人都不会忘记了。
今天确实不是沐春安排的这个场面,而是本来就有很多百姓进出城门。
当注意到外面突然来了一支部队,一问才知道是滇王的藩号,也才全都知晓,岷王的藩号变更为了滇王。
于是等朱楩在沐春等人的簇拥下一进城,大家就猜出他的身份了,这才纷纷跪地,山呼千岁。
昆明城内几乎都是汉家百姓,当然不会喊错万岁的口号。
朱楩也暗暗松了口气,可别再给他招惹麻烦了。
“大家都起来吧,”朱楩高呼一声:“本王既然是云南王,保护你们的安全,帮助你们建家立业,那就是本王的职责。”
所有人都是一愣。
见过礼贤下士的,也见过谦逊有礼的。
可身为亲王,却能说出这番话来,自古以来也很少见。
别说没有,但是绝对不多。
所谓爱民如子终究只是一句口号,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何?
许多人看着朱楩,目光闪烁着异样光彩。
连附近守军都很激动,乃至有一些人主动单膝跪了下来。
不等朱楩询问,一旁的沐春就说了:“他们是调防的,以前曾经跟随我父亲有幸跟随过殿下。这段经历乃是他们的荣耀。”
之所以说的那么绕,是因为这些兵卒是昆明的守军,名义上是属于沐春与曾经沐英的。
当初他们是跟随着沐英打仗出征的,后来才归入朱楩麾下。
朱楩点点头,再次招呼道:“好了,都起来吧,都堵在这里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别挡着路。”
百姓们这才纷纷起身,并自发让开道路,让朱楩一行人可以顺利通过。
见朱楩不但没有一点藩王的架子,还不住的在马上对周围百姓们或是挥手,或是颔首致意。
人群中也有人好奇问道:“咱大明的王爷都如此开明吗?”
“你在白日做梦吗?那可是王爷啊,就是没事抽你几鞭子,或者把你处死,那都是理所当然的,”有人一脸诚惶诚恐的说道。
“怎么可能,”之前那人顿时嗤之以鼻。
结果另一个人却敞开衣襟,露出上身,却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印记,仿佛曾经被鞭打过。
那人冷笑着说道:“好叫你们知道,秦王专门在王府当中修建了一座宫殿,每日以折磨人为取乐。我是在老家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搬来这里。你们都好好记住,这天下只有一位滇王。至少我还从未听说过,滇王为难百姓,甚至迫害百姓的事迹。能有这样一位贤明之主,那是我昆明之福,更是全云南之福啊。”
朱楩可不知道这些,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是从二哥秦王朱樉那里逃难过来,而且受到过痛苦的折磨。
而跟朱樉一对比起来,朱楩简直就是千古名君了。
跟着沐春,朱楩一路来到了西平侯府。
这也是朱楩第二次来西平侯府做客了,可惜上任主人已经离开人世。
如今距离沐英病逝已经过去半年,府上虽然不见了丧礼的一应之物,但是仍然到处充斥着悲伤的气息。
加上现在正是深秋与冬季交替之际,更显萧凉。
毕竟沐英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之久,阖府上下到处都是他曾生活过的轨迹,一个人的痕迹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失的。
到了府内,沐春还让两个年幼的弟弟出来见了朱楩一面。
沐英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四子早夭,所以除了长子沐春,次子沐晟以外,还有三子沐昂和幼子沐昕。
其中沐昂比沐晟小了足足十一岁,今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沐昕年纪更小,也就十来岁。
朱楩看到两兄弟的时候,差点没掉下眼泪。
这么小的年纪,他们就失去了父亲。
而且沐英在云南这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也算是给自己打下了大好的基础。
可转念又一想,好家伙,这沐昂好像是和自己一个年纪?
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包括沐春与沐晟两兄弟,也理所当然的,把朱楩按照长辈去尊敬。
回想起当初朱楩初来乍到时,除了沐春以外,沐家几兄弟对朱楩那可是暗地里不怎么尊重的。
然而如今朱楩已经以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应有的尊重,沐家四兄弟除了尊重朱楩藩王的身份地位,已经确实把他当做长辈了。
朱楩也是一通缅怀沐英,以及安慰沐家的两个小儿子。
可其实他也才十三岁啊。
等到了傍晚,沐家难得热闹起来,后厨也早有准备,备下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
朱楩也不再说什么年纪不足无法饮酒的借口,与沐春等人开怀畅饮了一番。
这可不是在庆祝沐英死了啊,而是在回忆怀念当初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朱楩还在席上吐槽:“沐英老哥也真是吝啬,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手里竟然还有一支火器部队,竟然藏着掖着。”
朱楩说的正是那支在定边之战中,大放异彩的火铳兵与神机箭部队。
尤其是沐英轮班放枪,分批次列队,这种作战方式超前了西方一个世纪。
如果能给沐英更先进的火绳枪或者燧发枪,他又能把火器部队玩到什么程度呢?
“殿下,”突然,沐春在席间站起身,一脸严肃的说道:“陛下对殿下猜忌甚深,这一点我想木初也应该有所了解。”
只是木初那边才回去丽江,还没腾出功夫来拜访朱楩,朱楩这边已经率领部队出征了。
否则木初肯定回来大倒苦水,甚至想把木邱带回家去了,因为朱元璋好吓人啊。
当然朱楩肯定不会放走木邱就是了。
“哦?”朱楩不置可否的看向沐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陛下不知道殿下的英明神武,或许会为奸人所谗言,”沐春继续说道。
朱楩笑了,哪里有什么谗言,就是老朱猜忌自己,而且老朱猜忌的没错,他担心的也没错,自己就是在为造反做准备的。
沐春犹豫了一下,见朱楩一直不为所动,终于说道:“实际上我是担心陛下要为那位殿下铺路,把您视为尖刺抹去。”
“哦?”朱楩答应一声,仍然不觉得意外。
这确实是朱元璋会做的事,想来,蓝玉也要活不多久了吧。
(蓝玉:我谢谢你。)
朱元璋确实喜欢为后人铺平道路,一切被视为有威胁的,都会被如同荆棘上的刺一样被拔掉。
尤其到了朱元璋晚年,比如现在,他会更加不顾一切吧?
所以朱楩才绝对不会去应天,天知道去了还能不能回来。
“但是我观那位殿下,”说到这里,沐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的说道:“他尊为皇太孙,已经立为储君,确实身份尊贵。但是他眼界太高,我怕他看不到埋头在地里的百姓。我怕他今后眼中只有世家子弟,只有满朝文武百官,却唯独入眼不了天下黎民。”
“殿下,我想说的是,只要您现在不造反,沐春誓死追随。”
也就是说只要不造反朱元璋,就可以造反朱允炆的意思吗?
这沐春果然坚定了自己肯定要造反啊。
“我说你们好像都认为本王一定会造反啊?”朱楩看看沐春,再扫视一眼周围。
此时坐在这里的,可都是他的心腹。
王福,沐晟,还有身边的木邱,除此之外甚至连他们的副将都不在。
这是一次很秘密的聚会。
王福与沐晟对视了一眼,忽然纷纷起身,双手抱拳道:“愿助殿下成就霸业,誓死追随。”
“你们这是在让我表态?”朱楩挑挑眉,这些家伙,是在逼宫不成?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泄露了心中想法。
不过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朱楩也懒得再掩饰什么,淡淡说道:“现在还不到时机。”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闪烁着震惊,殿下果然真的要造反啊?
之前一直都只是猜测和担心,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确认,朱楩是真的在打算造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