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幽居宫。
被武林卫把守的破败宫苑之中,杂草丛生,到处都是蛛网和断壁残垣。
整个幽居宫曾经经历过数次大火,此时能够住人的地方,也只剩下了一处破败的偏殿。
此时这偏殿被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用具全都显得十分陈旧。
殿中居住的,正是当朝太后董婉儿。
原本的康宁宫中,共有数百名侍女,外加一众从宣武军之中挑选而来的精锐侍卫。
只是当日太后被打入冷宫之后,那些侍女和侍卫也全都被抓下狱。
此时的幽居宫之中,只有太后董婉儿,以及几个不会武功的贴身侍女。
董太后此时一身素衣,长发及腰,赤着脚站在一面铜镜前,对镜梳发,眼神中带着怜爱之意,自语道:
“哀家这三千青丝,终究只能自梳自束……”
正说着,只听一阵鸟翅挥动的声音传来,一只鸽子从窗外飞进来,停到董太后身前的那铜镜之上。
旁边的一名侍女连忙上去抓住鸽子,从鸽子的爪子上解下一个小小竹筒,呈到董太后面前。
董婉儿打开小拇指大的竹筒,从中倒出一个小小纸卷,轻轻展开,立刻看到了上面的几行字。
唇角微扬,董婉儿将纸条随手丢进水盆之中,任由它化成纸浆,同时开口说道:
“红缨,去下令吧。”
侍女连忙恭敬道:
“是。”
说着,拿出一个鲜红的纸鸢,走到院子里,将这纸鸢肚子里的一只小巧的蜡烛点燃,随后掷上空中。
这纸鸢迎风而起,竟然越飞越高,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到了皇宫的上空数百米的高空。
随后内部机括猛然发动,纸鸢在半空中炸成一团红色烟尘飘荡开来,在整个京城的各处都能看到!
这京城之中的各处,很多正在吃饭、行路、做工、读书、休息,进行各种活动的人,在看到这片红色烟尘的瞬间,立刻开始行动,向着京城的各处而去!
……
“……兹皇帝顺隆,昏聩不仁,为奸佞惑,滥杀无辜,折辱忠臣,诋毁世家,伤社稷之根本,掘江山之柱石,长此以往,朝纲崩毁,天下糜烂……”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誓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糜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京城的城墙之下,一名从镇北军中越众而出的武将手持讨逆檄文,正在高声宣读。
这是一名后天武者,所修的似乎是狮吼功一类的功夫,如同一个人形喇叭一样,瞬间将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连同城墙之上的一众侍卫上直军和民夫,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檄文之中,李云被描绘成无恶不作任用奸佞的昏君,而镇北大将军何兴祖,则是顺应天命,才来清君侧,伐无道。
城墙之上,李云静静听着这檄文,面带微笑,看向一旁的裴忠说道:
“裴阁老,这檄文到底出自何人手笔?如此人才竟然在镇北军中,实在是朝堂的失职了。”
裴忠连忙说道:
“皇上教训的是,此役之后,微臣一定寻访此人……只是皇上御驾亲征之事,万万不可!哪怕皇上已经臻入化境,但千金之子不坐危堂,皇上万金之躯,更不可涉险!”
听到皇帝刚才说要御驾亲征,裴忠心中焦急万分。
这皇帝哪儿都好,就是太喜欢个人勇武出风头了,这可是对江山社稷不负责任的表现。
“现在京城之中的二十万亲军侍卫上直军都已加入城防之中,防守战之中,必然比野战要占便宜得多,若是皇上将众将士带入野战之中,那鹿死谁手,可就不好说了!”
袁成涛同样在一旁劝谏道。
李云微微一笑说道:
“放心,朕自然不会将二十万亲军侍卫上直军带入险地。”
听到这话,裴忠等人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就听皇帝接着说道:
“朕只带侍卫上直军前军十卫,共六万精兵,即可出城迎敌!”
说话间,已经带着几名指挥使大踏步走下城墙!
裴忠等人不由大惊失色,冲上去想要拦住皇帝,却根本无法和皇帝等人的速度相提并论。
等到他们来到城下,就见京城北门已经大开,皇帝和十名指挥使一马当先,带着六万精兵冲出了京城,来到了城外战场之上!
李云大政得还之后,将侍卫上直军的三十六卫精兵,分为了前军和后军。
所谓前军,就是皇帝手下那七岳三江曾经的掌门人,还有祭天大典当日归顺皇帝的羽林两卫,外加一个飞雁镖局的总镖头沈雁飞,所统领的十二个兵卫!
这些兵卫,是最早归顺皇帝,也是被训整最早、最深的,深得皇帝的信任,所负责的也是皇城和京城内部的驻防。
剩下的那二十四个兵卫,则被编入后军之中,负责京城的外围驻防。
李云一马当先,在一众指挥使的簇拥下,身穿龙袍,走出城门。
他并没有换上铠甲,反而是一身明黄龙袍,头上还带着皇帝的冠冕。
而在他们的身后,六万精兵排着整齐的队形,鱼贯而出,在京城之下缓缓列阵迎敌。
镇北军中,何兴祖骑在一匹比周围马匹要大上好几圈的黑色战马之上,看到皇帝出阵的一幕,不由哈哈大笑,说道:
“这小皇帝果然稚嫩,不过是几句激将就受不了了,竟然自己带兵出城野战!要和本座的铁浮屠野战,实在是愚蠢!”
一旁的一名副将立刻抱拳笑道:
“果然不出使君所料!使君料敌如神,这小皇帝自己弃了京城的高墙,就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武国的京城经过了几百年的经营,那城墙厚重,号称天下第一城,易守难攻,哪怕是那种重型投石车,都难以将京城的城墙轰出缺口。
如果他们想要直接用云梯之类的工具攻城的话,必然死伤惨重。
更何况镇北军以骑兵为主,还真不怎么擅长攻城。
现在这小皇帝仅仅因为几句檄文,就按耐不住受不住激将,自己出城迎敌,简直是将自己的优势拱手送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愚蠢。
何兴祖将手中的长戟一挥,说道:
“让胡毅林继续骂!最好骂到那小皇帝连身边的骑兵都甩开,自己亲自出战!”
紧接着看向一旁的周英,问道:
“周将军,和城中世家联系得如何了?”
周英立刻拱手说道:
“末将方才已经看到了京城城墙上内应的旗语,一切都十分顺利,只等使君将这小皇帝捉了,破城而入。”
何兴祖笑着点头:
“如此,甚好!传令下去,让铁浮屠准备出击!告诉韩人龙和董源,让他们准备策应。”
小皇帝都已经自己从京城之中跑出来了,来耍什么御驾亲征的威风,自己不把握这个机会,都对不起武朝开国太祖李成罡。
身旁的传令兵立刻挥动手中旗帜,将何兴祖的话向着远处的两片军阵传递过去。
与此同时,东边的军阵之中,写着“右军都督韩”的大纛之下,韩人龙望着京城城墙之下正在列阵的侍卫上直军还有骑着一匹赤红战马走在最前面的皇帝,不由皱了皱眉头,自语道:
“这皇帝竟然如此轻敌冒进?通达公果然料事如神……”
一旁的一名谋士立刻摇了摇手中羽扇,捋了捋胡子说道:
“皇帝有勇无谋,不过是个莽夫,和那恩海相同,两人能拼的你死我活,倒也正常……不过既然那镇北军已经动了,将军自可以不变应万变,等到镇北军和侍卫上直军拼杀之后,再动不迟。”
韩人龙微微点头,并未否认这一点。
相比于镇北军的重骑兵和宣武军的陷阵营重步兵,他手下的这六万精兵,反而要单薄许多。
不可妄动冒进。
而在宣武军的军阵之中,主帅大纛之下,此次宣武军的统帅、宣武节度使董潮的儿子董源,手持黑色长枪面如冠玉,冷冷看着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皇帝。
作为宣武军阵之中的首席大将、董太后的弟弟,他本身还有个国舅的身份。
只是此时看到那身穿皇袍的便宜皇帝外甥,却只想将对方斩杀在阵前!
前些日子,得到皇帝清剿三党将太后打入冷宫的消息之后,董源立刻带着宣武军前来。
在他看来,这皇帝竟然将董太后打入冷宫,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
而现在,皇帝竟然如此轻敌,蠢到带兵出城野战,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那宣读檄文的武将声音再次变得高亢,檄文的内容也为之一变:
“……于微末之中为阉党所寻,阴养数年而入宫,得位不正,血脉存疑,世所忧也……”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城上和城外众人一片哗然。
这句话说的,赫然是皇帝当初被阉党在民间寻获,偷偷养了几年才入宫,到底是不是李朝血脉都难说。
这是在否定皇帝的正当性!
这基本上就是彻底和皇帝撕破了脸,不死不休的结局,哪怕是皇帝失败被捉,也不可能作为傀儡活下去。
镇北军的一万铁浮屠已经开始缓缓加速,如同一片铁黑色的潮水,向着皇帝奔去,要将他彻底淹没!
城墙之上的一众守军大惊失色,各路叛军则是神情兴奋,只等皇帝被踏成肉泥。
“哈哈哈,有趣!”皇帝在马背上仰天大笑,如同奔雷滚滚,“尔等,竟敢质疑朕的皇位!”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就见皇帝将龙袍一把扯下,全身的肌肉如同盘虬卧龙般涌起,竟然转瞬间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巨汉!
而他背后的肌肉则缓缓扭曲成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将手一挥,数丈之外正宣读檄文的镇北军大将胡毅林瞬间被掌风劈得四分五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