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分物合物自在心(1 / 1)

天心叱道:“天蒙,你看看你周围,这全是你犯下罪孽。我天微祖师不曾杀得了你,眼下教我遇上,我万万饶你不得!”

天蒙神情萧索,苍老得宛如枯树一般,他道:“天微,天微。是了,便是此人将我逼迫至此。数百年前,我那时岁数尚轻,剑术有成,悟得了死绝剑,然而我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那贱·人。”

天心心下好奇,问道:“贱·人?什么贱·人?”

天蒙惨然道:“那贪慕享乐、无耻至极的贱·人。她是天蝶枫红脉的执掌,算是我的堂姐。这婊·子怕我争夺掌门,故意色·诱我,让我沉迷美·色,花钱如流水一般。我由此喜好珠宝、金银,锦衣玉袍、雕阁云殿,嘿嘿,即便我由死到生这么走了一遭,这性子也未曾改了。我为讨好她,很快便将身边财物使得干净,又去抢夺武林同道、贵族巨富,终于惹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天心怒道:“那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天蒙道:“不错,不久我明白过来,将那贱人宰·了,如此一来,我那天微兄长自也放不过我。阴差阳错,他追逐我到了此地,我在他手上败了半招,便是这极微小的半招,却害我受苦至今。他一剑穿透我心脏,我也刺破他肚子。我跌入这泥沼,遇上了吞山阎王。”

张千峰领教过阎王恐怖绝伦的手段,兀自心有余悸,问道:“这吞山阎王曾败在那位仙殇前辈手上,怎地又活转过来了?”

天蒙哈哈大笑道:“阎王怎会死去?它虽败得极惨,但仍留在这世上。若它自尽身亡,便可回归聚魂山,继续当它的阎王,只不过会忘却此间之事,权当一场梦境罢了。它不愿如此,便弥留在此世,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了我。”

天心颇为不信,以为天蒙说的乃是疯话,问道:“你所以活转,便是这....阎王的功劳么?”

天蒙道:“吞山,吞山,这位阎王便是这穷凶极恶,胃口无穷的黑蛆源泉。他借我体内死绝剑内力,寄生一条黑蛆,救活我性命。令我充当他爪牙,四处搜刮活人来此,狠狠折磨这些活祭,以数十万人的剧痛苦楚,转化魂魄,终将令它完好无损的活转过来,神通虽不及聚魂山时,但也差的不远。”

张千峰道:“你藏身我万仙之中,竟一直不曾为人发觉?果然奸诈至极。”

天蒙道:“我...我脑子似一分为二,一者清醒,要找寻解脱之法,我修习仙家真气,便是为了压制这要命的黑蛆,但哪怕我练到第六层境界,仍....仍只不过稍稍延缓百年罢了。我还....命人搜刮奇珍异宝、神器秘籍,想要找到出路。这盘蜒...徘徊....乃是我唯一指望,可如今也已太迟了。”

张千峰道:“为何太迟?盘蜒师弟与此有何关联?”

天蒙瞪着盘蜒,似极为伤心气恼,只说道:“眼下多说,又有何益?我另一半脑子主管这黑蛆教,往往夜间行事,发号施令,这炼魂大阵....如今功德圆满。它已然大成,我将彻底沦为它手下傀儡,连一丝心魂也保不住。不过这世道也就此完了,尔等皆将死无葬身之地。万鬼、万仙,哈哈,哈哈,此次仍能如以往一般走运么?”

天心寻思:“这人疯疯癫癫,乱乱糟糟,什么阎王天王,总之非杀他不可!”心有所思,霎时剑意如风如云,充斥数十丈方圆。

天蒙身子一震,说道:“你....这是非花非雾?它便是....天微当年害我的兵刃。”

天心道:“半点不差,你逃避我天外剑派掌门多年,时至今日,总难逃一死。”

天蒙神色惊讶,忽然又大声发笑起来,指着天心,似听了极荒谬的蠢话一般,天心气往上冲,一道剑气斩了出去,天蒙挥剑一格,那剑气直往上飞,砰地一声,在洞顶留下一道丈许的口子。

天蒙笑道:“我逃避天剑派掌门?你说我怕了天微那小子?莫说我眼下神功大进,已远胜过当年身手,便是我身死之前,又何尝怕过他了?你以为我不对天剑派动手,是我怕敌不过你们?那阎王最怕我失了掌控,故而不许我与故人照面。天剑派中确有棘手的恶灵游荡,我倒也颇为忌惮,至于你们这区区不成器的掌门剑灵,又如何放在我眼里?”

天心怒道:“我已除尽你这洞中黑蛆,你若不服,那你便来试试怎样?”

天蒙道:“这黑蛆对阎王已无用处,故而不受控制,脆弱易死,你还真当自个儿天下无敌了?很好,很好,天剑派害我极惨,正是我不共戴天之仇!你们送上门来,我正要抽筋扒皮,要你也尝尝我八百年来受的苦!”

天心喝道:“我并非无敌天下,但对付你这贼叟,却也绰绰有余!”手持非花非雾,功力汇聚,怒意如潮,朝天蒙斩出一招“天雾地花”,这一剑雷霆万钧,剑气震怒喧嚣,翻滚朝前,好似无数剑刃汇聚成浪涛一般。只听“哗啦啦”轰鸣,气浪冲天,杀意如潮,烟尘起伏,数十丈内石断地裂,满地疮痍。

天心一阵疲倦,但吸一口气,旋即神采奕奕,见自己这一剑之威竟至于斯,怕足能取百人性命,不由得暗自得意:“此剑威力之强,剑意刚猛,哪怕是妖魔鬼怪,定也承受不住。”又想:“我当戒骄戒躁,慎言慎行,不可轻易动用这祖师爷的绝学,否则杀戮过重,波及无辜。”

张千峰忽然面无人色,拉她朝后退开,说道:“看那儿!”

尘雾慢慢消退,模糊之中,天蒙老道徐徐站起

,白发稍乱,脸上零星擦伤,但却行动如常。天心大骇,紧攥住宝剑,霎时哑口无言。

天蒙道:“尔等后生,见识差劲得很,以为招式开天辟地,广笼阔盖,武功便比旁人更强么?若是对付千人、万人,你这招还算使得。对付我这糟老头子,却也未必管用。武学之道,在于变化巧妙,掌控随心,情形各异,自个儿也得琢磨法子。对付一人有对付一人的手段,对付多人有对付多人的妙招,不多花一份力气,不多使一分蛮劲儿。”

张千峰见他唠叨,蓦地一招天琴云弦掌打出,掌力刚柔并济,暗寻破绽。天蒙笑道:“这一招不错!”斜劈一剑,铛地一声,将那掌力挡开,运劲之妙,玄乎其玄,掌力撞上岩石,那岩石陡然粉碎。张千峰这掌法力道已远胜往昔,但在蒙山面前竟宛如粗拳糙腿,不值一哂。

天心咬牙道:“那让你瞧瞧我天剑派剑法!”直冲上前,使一招“威震九国”,手中一剑刺向天蒙咽喉,身后八剑绕着天蒙厮杀。天蒙点头道:“这还像样子,有天微八成火候。”长剑一牵一绕,一纵一横,一斩一格,一圈一推,剑上力道柔和至极,将天心剑招化解。再拍出一掌,掌力与剑气一碰,天心胸口剧痛,气血翻涌,不由得后撤。

张千峰从旁攻来,一招“鸾凤翱翔”,双足连环,如凤尾般横扫而出,天蒙道:“你足以升入遁天了!”手掌箕张,掌心似金铁般发亮,挡了五招,张千峰蓦地一个冷战,急忙翻转动身,躲闪开去,喀喀一声,地上突起数十柄金刺,险些将张千峰刺穿。

天蒙神色凝重,喝道:“伏羲通天道。除鲲鹏之外,你也领会此招了?”他这一招“泰华山峰拔地起”乃是神藏派中最为神妙的功夫,自来施展,鲜有人能全身而退,谁知张千峰凭借寻脉挪移术,身形遁入虚空,竟躲开了这致命的杀招。

天心暗想:“我抵达近处,再使一招‘天雾地花’,总不会落空!”指使其余八剑剑灵,虚晃数招,身子圈转,又一道刚猛无俦的剑气当头劈下,剑刃巨震,响彻四方。天蒙喝道:“分!”一招“兴风作浪”,掌力分作八道,罩住其余八剑,铿锵几声,将那八剑融化作一面大盾,挡在面前,又一声哐啷声响,那大盾粉碎,天心这一剑也由此消散。

天心心惊肉跳,尖叫起来,想要逃开,但她这一剑用力过猛,身子迟缓,天蒙长剑刺出,嗤嗤声中,天心手脚受创,登时软倒在地。她咬牙忍耐,败中求胜,借助剑灵,转瞬间愈合伤口,但谁知中剑处鲜血变化,竟凝成金灿灿的铁链,将她牢牢钉在地上,他这神藏派功夫练到最深境界,炼化万物,何等自如?人血中本有铁质,与地上微物融合,立时便起变数。

张千峰大急之下,匆匆来救,但天蒙连使“兴风作浪”“泰华峰起”,空中瞬间满是剑刃,张千峰救人心切,举止过急,猛然间多处中剑,重重摔倒在地,血水化作铁圈,也将他死死缠住。

天心喊道:“义兄!义兄!”心急如焚,暗暗生出悔意:“我....我功夫远远不及,偏偏高傲自大,硬要向这老道挑战。非但救不了盘蜒哥哥,连义兄与自个儿性命都要搭上。”饶是她多历劫难,至此地步,也不禁害怕至极,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起来,但转念一想,旋即释然:“我与盘蜒哥哥、千峰义兄携手共赴黄泉,也算死得其所,何必多虑?”

忽然间,只听几声轻响,四肢上镣铐折断,她手脚得了自由,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半空中一柄紫剑转来转去,宛如鬼魅,弹指间又斩断铁圈,将张千峰救起。

天蒙一转眼,见不远处站着一人,双目闪着紫光,眼眸如同毒蛇一般。天蒙默然少时,冷笑道:“你小子原来死不了,你被黑蛆寄生脏器,竟然活着,可是那徘徊内丹的功劳?”

盘蜒神色古怪,似极为喜悦,又颇为害怕,仙殇剑慢悠悠的停在盘蜒身旁,盘蜒伸手拿住,手指连点,指力冲击张千峰与天心穴道,幻灵真气涌入体内,缓解两人痛苦,两人便可行走自如。

天心喜道:“盘蜒哥哥,你怎么....怎么好了?”

盘蜒道:“我要你二人滚得远远的,你们为何非要赶来?还不快给我逃出洞去!”

天心想要反驳,但盘蜒语气中威严显著,两人心头巨震,竟无法抗命,张千峰道:“师弟,你怎么办?”

盘蜒严声道:“你头一天认识我么?我岂是舍命救人、自寻死路的蠢货?”

张千峰有心相助,但天蒙那神藏派内力钻入经脉,宛如剧毒,令他暂时功力微弱,留在此处,徒然成了累赘,而他对盘蜒素来信服,稍一迟疑,说道:“师弟,对不住,多谢你了。”拉住天心,直往外冲,天心慌乱之下,脑中一片空白,不久已随张千峰远去。

天蒙叹了口气,也不追赶,只仔仔细细打量盘蜒,问道:“我与你多次交手,可愈发看不透你。你若就此躲藏起来,等时候一到,我自会沦为吞山的活尸,再无半分心智,也未必会去找你。可你偏偏要送上门来,还自行被黑蛆附体。莫非你被那徘徊内丹折磨疯了么?”

盘蜒道:“我本也不想来,但不久前遇上一人,那人说我必胜无疑,又说我命中注定要跑来此处。我听信此人所言,这才傻乎乎的赶来,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后悔。”

天蒙笑道:“你说什么蠢话?那让你送死之人是谁?”

盘蜒轻抚手中紫剑,抬起头,眼神清澈,再无半分扰动,他笑道:“那人叫做仙殇,不知前辈是否曾有耳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