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贵嫔杜暄妍这个人吧,跟寻常后宫嫔妃不大一样,她很肤浅,但也很务实。谁能给她好处,她就巴巴缠着谁,一哭二闹、能说会道,虽然被人看不起,但人家得了实质性的好处!
细细一想,人家这分明是清醒明白的实在人!
不过按理说,芳贵嫔应该缠着皇帝。要是有机会,以芳贵嫔的性子早就扑上去了。可这不是缠不上么!
所以,可不就缠上湘妃这个后宫管家婆了么。
得偿所愿的芳贵嫔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拍完湘妃的马屁,还不忘恭维岳望舒这个宠妃:「哎呀,纯妃娘娘真是愈发雍容华贵了,您头上的红宝石鸾钗是新打的吧?那上头的鸾凤当真是栩栩如生,戴在您头上当真是贵气不凡!」
这马屁拍得过于响亮了,「芳贵嫔……当真是个妙人。」岳望舒给出了如是评价。
可不是正是个妙人呢,虽然不招人待见,却活得却比那些招人待见的人还要滋润。
「四公主最近还好吗?」岳望舒连忙转移话题,因为她不想继续听马屁了。
说道女儿,芳贵嫔倒似个寻常母亲:「多谢娘娘记挂,嫔妾的佩儿最近都瘦了呢,嫔妾这个当娘看在眼里,实在心疼。」
湘妃小声道:「我前日见过,比三皇子还要胖一圈,下巴双层,手臂跟藕节子似的。」
岳望舒悚然:这叫瘦了??那原本到底有多胖??
芳贵嫔却是一副浑然没听见湘妃言语的样子,仍旧笑靥如花,「可惜皇上不许嫔妾去沅止宫,否则嫔妾真该带四公主去纯妃娘娘宫里请安。」
上次芳贵嫔去她宫里貌似是去年冬天、刚刚出了月子的时候,因为身上香味太重,所以被皇帝禁止再去沅止宫。
岳望舒只笑笑不说话。
芳贵嫔笑靥愈发尴尬,只得连忙找补:「不过纯妃娘娘君恩深厚,想必很快就能有喜了。」
岳望舒仍旧不言语,只打量着这位人美嘴甜却不讨喜的贵嫔。
湘妃澹澹说:「芳贵嫔是愈发会说话了。」
岳望舒也是澹澹一笑:「兰贵嫔若是有芳贵嫔一半会说话,怕是早就封妃了。」
芳贵嫔尴尬得无以复加,这是嫌弃我话多么?芳贵嫔不由想着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便再度扬起一个娇媚甜美的笑容:「两位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佩儿年幼,实在离不开嫔妾。」
湘妃立刻颔首:「你且去吧。」——赶紧给本宫滚蛋!
芳贵嫔就这么麻熘离开了惠明宫。
湘妃忍不住摇头叹气,「难怪皇上愈发不待见她。」心中同时也忍不住想,皇上何止不待见芳贵嫔,是把满后宫悉数都抛在脑后了,如今皇上进后宫,也只会去沅止宫留宿。惠明宫、玉芙宫、威蕤宫皇上一个月也不过才驾幸一两次,且都是青天白日,稍微坐坐便走了。
湘妃忍不住偷偷多瞧了纯妃几眼,的确是年轻貌美,但论姿色,纯妃比芳贵嫔都要逊色一二,当然了,芳贵嫔那性子自是远远不及。纯妃能得宠,她不意外,但不成想,回宫之后,竟是专房之宠!
这当真是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因为先前出宫避疾,在宫外吃了许多苦头,所以皇上才这般倍加恩宠?
「娘娘为何这样看着我?」岳望舒被湘妃瞅得有些发毛。
湘妃勉力含笑:「妹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赶明怀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承娘娘吉言了。」岳望舒还是不习惯跟后宫嫔妃姐姐妹妹称呼着,她宁可尊而称之。
这样的礼敬,叫湘妃不免感叹:「如今你也是妃位,若还是这般敬称,反倒是不合规矩了
。」
岳望舒小声道:「我……只是叫习惯了。」
湘妃忙叮嘱道:「还是改一改吧,否则叫皇上听见,怕是又要惹出许多不妥来。」皇上必然不舍得责怪纯妃,只会觉得她仗着老资历,在欺负纯妃呢。
岳望舒只得点头道:「知道了。」
湘妃的目光忍不住偷偷落在纯妃腰腹间,何况都有了身孕了,便是离贵妃、乃是皇后之位不远了。到时候,便该她反过来敬而尊之了。
「人这辈子的际遇,就是这样捉摸不透。」湘妃突然喃喃自语。
「呃?」岳望舒听得有些迷湖。
这个时候,殿外却忽的轰隆一声,把岳望舒吓了一跳,不禁心道坏了,夏日的天儿变得就是快!怕是要有暴雨降临了!
便连忙起身道:「天色不大好,我先回去了。」
湘妃忙叮嘱:「路上小心些。」
岳望舒坐在肩舆上,紧赶慢赶,但半路上就下了起来,好在今儿出来的时候就阴天,宫人们倒是带了伞,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但裙角和鞋袜还是不免湿透了。
雨势愈发大了,沅止宫正殿中,岳望舒长呼了一口气,自是已经换了干爽的衣衫鞋袜,瞬时便歪在了美人榻上。
宫女小菊焚了一炉极好的沉水香,幽幽鸟鸟,闻着叫人心神都舒坦了许多。
夏雨绵绵,连下了三日,据说黄河因此几欲溃堤,因此这几日皇帝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是宿在了勤政殿。
湘妃便只好号召嫔妃又是祈福又是抄经的,岳望舒虽知没用,但也跟着抄了几卷佛经,稍稍做了做样子。
甭管怎么说,黄河堤坝总算是保住了,只是华北华中地区还是出现了涝灾,不过不算严重。因此皇帝又忙活了小半个月,才终于出现在了沅止宫。
「朕抽空去了趟浴佛殿,看到供奉的佛经里头还有你的七卷。」晏铮看着歪在昼榻上,慵懒的望舒,便坐在她身旁。
岳望舒「嗯」了一声,「别人都抄,我也不好特立独行。」
晏铮却有些不喜:「你如今身子不比以往,不要为这些事劳心费神。也是湘妃不好,好好打理后宫庶务便是,闹腾这一出作甚?又不能真的顶用!」——加固河堤,靠得是河道衙门和数以万计的民夫日以继夜地加固河堤!而不是靠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岳望舒笑着打趣道:「六郎好生薄情,湘妃费心费力,觉都睡不好,好不容易才凑了七七四十九卷佛经。六郎不感念便罢,怎的还怪人家?」
晏铮见她还有心思说笑,便知她不曾累着,倒是微微释然,「这世上有薄,便有厚,朕薄了湘妃,是因为厚望舒。」
岳望舒努了努嘴:「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晏铮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额头,若有深意地道:「可不正是你的不是么!若不是你掏空了朕的心思,朕怎至于这般偏心?望舒,你说你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啊?」
岳望舒黑线了,「滚!
」
本是说笑,却成了尖酸取笑,老娘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