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青青妈妈更多缓神的时间,灵韵飞快启动车辆。
车灯在黑暗中开出了一条窄小的路,车速渐渐飙升,直到到达限速的极致,她们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最终将车后座里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带到了灵韵事先租赁好的一处即将拆迁的车库。
这里原本是个钢材加工厂,后来因为厂区搬迁,旧厂址逐渐荒废了。厂里的设备早就被人拆走了,此时厂区里根本没人。
灵韵原本租下这里只是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灵韵将车一路开了进去,她选中的车库极大,也很破旧,墙角处堆了不少废弃的水管和杂物。
灵韵先下了车,她开了车库里的大灯,慢慢走到门口拉下了车库的卷帘门,将浓黑的夜色隔绝在了光亮之外。
卷帘门上有很多斑驳的锈迹,拉下来的时候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灵韵的动作不紧不慢,不是她不想快些,而且动作稍微加快,抬起的手臂就会牵扯着全身的肌肉一起发疼。
青青妈妈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她看这车窗外陌生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后座里仍旧昏睡的男人,还是不敢自己和“丈夫”待在车上,犹豫了一阵子,终于哆哆嗦嗦地下了车。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刺激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这样的际遇在她过去30多年的人生里还从未遇到过。
能下狠心用自己的性命陷害“丈夫”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跟在这个说不准也是什么换皮妖魔的东西来到这里,但她已经快要被绝望淹没了,所以即便是赌上全部,她也想要尝试能不能让自己抓住那亿万分之一的希望。
“我能做什么?”她关上车门,把车钥匙扔还给灵韵。
青青妈妈仍然很怯懦,却努力鼓起了勇气,抬起头直视着灵韵的眼睛。
只能说女人有时候真的很柔弱,但骨子里仍有一份坚韧。
灵韵刚好不太想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第一次费这么大力气折腾。所以青青妈妈愿意帮忙,她肯定不会拒绝啊。
“去那边把塑料薄膜铺在地上。四周的墙面也要铺好。”说着她扔给青青妈妈一卷透明胶带,之后便坐在地上休息。
青青妈妈是个利索人,她常年在家里码字,家务活一把抓,很快翻找出了灵韵说的薄膜。这是农家盖大棚时常使用的东西,分量不轻。
灵韵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就这样支着下巴看她忙活。
手上有了活干,青青妈妈渐渐忘记了害怕,她放空了大脑,完全沉浸进去了。
“我刚刚没拔钥匙,你怎么不开车逃跑?”
青青妈妈把薄膜拉扯到墙壁上,举到头顶高度后,用牙齿咬断了胶带,将薄膜固定在墙面上:“逃走了我又能去哪儿?”
她用手背擦去不断冒出眼眶的眼泪:“我还有孩子,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灵韵认同的点点头,点了点车的方向:“给我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青青妈妈停下手上的活计,将额头隔着透明的薄膜抵靠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上:
“我和我丈夫从高中开始在一起,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后怀孕结婚,直到如今已经有15个年头了,他的脾性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更不会因为他们长着同样一张脸,就把这个人当成我丈夫。”
她继续往墙上粘着薄膜:“我查看过他的身体,他的膝盖上有一块旧伤疤,和我丈夫的一模一样,后来我又找机会偷偷用他的指纹按过我的手机,没想到成功解了锁。”
青青妈妈苦笑了一声:“那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因为压力太大,觉醒了第二人格,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第二人格虽然不一定有主人格的记忆,但一些生活习惯和小细节不可能会改变。”
她扯着薄膜去贴另外一面墙:“我丈夫的性格十分温和,说白了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实人。后来的这个人性格暴躁多疑,动不动就发脾气,其实这些我都能忍受。”
青青妈妈用手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让自己的语气不要过分颤抖:
“但我后来在工具间里发现了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她的眼底一片血红,想到当时看见的东西,仍然忍不住反胃:“他在里面摆满了各种刀具,而且……他……竟然在制作人皮鼓。”
咚的一声,灵韵心底一沉。
人皮鼓,她所在的修仙世界也有。制作人皮鼓的手法很残忍,鼓皮不能用死人的,材料选择时更是需要选用16岁以下未识情爱的童男童女,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完整撕下整张皮肤,再辅以秘法,将其制作成鼓。根据不同的用途,制鼓人可以在鼓身上绘出相应的纹路。制作完成的人皮鼓有些能够消灾弥祸,用以祭祀,便叫做安泰鼓;有些则是用来施法诅咒,便被称为阴殇鼓。
青青妈妈干呕了几声,时至今日她也忘不掉工具间里的满目血色,她用力按住抽搐的胃部,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的薄膜上,渐渐汇聚到了一处。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轻轻一吹就能被风吹散,带着支离破碎的零碎感:
“我当时就躲在门口,透过门缝亲眼看着他剥下了那个孩子的皮,那时候那个大鼓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
“你没报警?”
青青妈妈摇了摇头,她初时太害怕了,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等她后来想要报警的时候才发现,一旦向人提起人皮鼓,她说出的话在别人耳中就会自动换成其他语言。
她就算想要告诉其他人家里的异常也办不到。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确信,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善良到有些懦弱,根本不会变的这样残忍。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但我真的尝试过很多次。我试图带着孩子逃跑过,但都被他抓了回去。我杀过他三次,明明上一刻他已经死了,却又会重新活过来。”青青妈妈将最后一块薄膜贴好,回头对着灵韵惨然一笑,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她哆嗦着唇边,颤抖着道:
“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我,也不在乎我到底跑不跑,他想要的是……”
“他想要的是青青……”灵韵接下了她的未尽之语。
见墙壁和地面都铺好了薄膜,灵韵拽来了水管,发现青青妈妈还在发呆,灵韵点了点车的方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拖过来?”